“记住,”汪苏泷收回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便签纸,推到她面前,“如果想回来,随时都可以。”他补充道:“这是我在洛杉矶一位同学的联系方式,他扎根那边多年,人脉广也热心。遇到实在解决不了的困难,别硬扛,去找他。”
余遂宁展开纸条,上面除了清晰的手写电话号码,下方还有一行飘逸却有力的小字:
“去创造你的宇宙。”
“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用脚尖轻轻点了点脚下的地板,目光深沉,“永远都有你的位置。”
“……我会想你的。”她最终只挤出这一句,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汪苏泷笑了,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带着温柔的鼓励:“那就把想念,都画进你的画里。”
“好了,”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吱呀”一声刺耳的锐响,刻意打破了凝重的气氛。他夸张地揉了揉肚子,眉头紧锁:“完了完了,饿得前胸贴后背,感觉现在能吞下一头牛!”
余遂宁还怔忡着,就见他已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厨房,从冰箱里端出那盘冷透的胡萝卜炒肉,动作浮夸得像在演一出情景喜剧:“余大画家,请问这道‘汪氏特供胡萝卜’还有抢救的余地吗?”
他故意把“汪氏”两个字咬得极重,还冲她促狭地眨了眨眼。余遂宁被他这模样逗得“噗嗤”一声破涕为笑,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你和CCM那边谈薪资待遇了吗?”汪苏泷把菜倒进盘子,熟练地放进微波炉加热。
“还没呢,只初步接触,还没细聊细节……”余遂宁看着他熟练地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心头酸涩又温暖。
微波炉“叮”的一声脆响宣告加热完成。汪苏泷端着重新冒出热气的胡萝卜炒肉转身,看见余遂宁还站在原地,目光有些失焦。午后的阳光透过厨房的百叶窗,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细碎跳跃的光斑。
“薪资谈判可是门大学问,”他把盘子稳稳放在餐桌中央,故意用筷子清脆地敲了敲碗边,“要不要听听过来人用血泪换来的经验?”
余遂宁慢慢走过来坐下:“你当年……”
“我当年差点被人坑得连裤衩都不剩,”汪苏泷夹了冒着热气的胡萝卜丝塞进嘴里,立刻被烫得直哈气,用手扇着风,“嘶——后来才学乖了,谈钱的时候,得把脸皮扔进太平洋喂鱼。”
他掰着手指头,一项项细数:“基本工资、项目分成比例、最重要的是版权归属、差旅住宿标准……”他突然压低声音,带着点分享秘密的狡黠,“最关键的一点——务必争取让他们包每年至少两次的往返机票!探亲假的名头最好用。”
余遂宁惊讶地瞪大眼睛:“这也能谈下来?”
“当然!”汪苏泷又恢复那副夸张的表情,眉毛一挑,“你就说家人朋友都在国内……”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筷子悬在半空,表情也僵住了。
餐桌瞬间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窗外有麻雀轻盈地落在阳台栏杆上,叽叽喳喳地啄食着昨天余遂宁随手撒下的面包屑。
“……总之,”他最终闷闷地总结,低头用力扒了一大口米饭,含糊道,“得让他们出点血才行。”
余遂宁看着他微微低垂的发旋,忽然伸筷,从自己碗边夹起一筷子他不太爱吃的芹菜,稳稳放进他碗里:“那你得好好教教我,怎么让资本家‘吐血’三升。”
汪苏泷盯着碗里那抹突兀的翠绿,顿了顿,还是夹起来,面不改色地吃了下去。
阳光悄悄挪移到两人中间,将洁白的餐盘照得闪闪发亮。余遂宁忽然清晰地意识到——离别真正的模样,大概就是如此,深深嵌入最平凡不过的日常烟火里,像芹菜梗一样带着微涩的生疏,又像胡萝卜片一样裹着熟悉的清甜。
随后几天,汪苏泷暂停了余遂宁所有助理工作,让她心无旁骛地与CCM公司沟通薪资福利细节,并预留充足时间与远在青岛的父母商讨赴美事宜。
余遂宁开始频繁地接听越洋电话,电脑屏幕常常亮着视频会议的界面。她时而对着复杂的合同条款蹙眉沉思,时而又对着某个满意的薪资数字轻轻颔首。而汪苏泷工作室的门总是紧闭着,门后是他从早到晚伏案工作的身影,桌上的咖啡杯续了又空,空了又续。
公司的灯光亮得越来越晚。有几次余遂宁半夜下楼倒水,恰巧看见汪苏泷的车才缓缓驶入车库。他的脚步声比往日沉重许多,上楼时总会在楼梯转角处停顿几秒,像是积蓄力量,然后才继续向上,最终消失在紧闭的房门之后。
她的行李箱在墙角慢慢变得充盈。衣物被叠放得整整齐齐,易碎的东西被仔细包裹妥帖,护照和重要文件单独收在行李箱最内侧的夹层里,仿佛安放着一个沉甸甸的未来。
凌晨三点,万籁俱寂。余遂宁被玄关处细微的开门声惊醒。
她光着脚悄声走到客厅,看见汪苏泷背靠着玄关冰冷的墙壁,领带松垮地扯开了一半。他微微仰着头,目光有些失焦地盯着鞋柜上那盆生机勃勃的多肉,仿佛在辨认一个陌生之地。
“泷哥,”余遂宁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谈妥了。下周日走。”
汪苏泷缓缓转过头,眼神里弥漫着浓重的疲惫,眼白布满红血丝,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落寞:“你要回家看看吗?应该回去看看父母。”他佯装平静地提议,目光却避开了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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