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文远的动作很快。
数条无形的丝线,带着精心编织的谎言与半真半假的消息,从太行山深处的云起营悄然射出,精准地缠向北方边镇与南方繁华之地。
北方,定远侯冯胜的中军大帐内,气氛日益凝重。
几名心腹将领屏退左右,围在炭火盆旁,火光映照着一张张焦虑而愤怒的脸。
“侯爷!高拱老贼欺人太甚!”一名络腮胡将领低吼道,“最新的军令,竟要我们分兵去‘协防’他崔呈秀小舅子把持的河西镇!那是防备西边羌人的地方,跟我们抗狄有屁关系!分明是想进一步削弱咱们的实力!”
另一名儒将模样的参军叹了口气:“粮饷已断三月,将士们腹中无食,衣不蔽体,如何能战?昨日又有十几个士卒冻饿而死……再这样下去,不用狄人来攻,咱们自己就先垮了!”
“还有那‘忠义之士’送来的消息……”一个声音压得更低,“高拱已密令其‘靖安司’,待开春后便要以‘剿匪不力、纵敌入境’的罪名,拿侯爷您开刀!据说替换您的人都选好了!”
冯胜坐在主位,一言不发,布满皱纹的脸上如同覆盖着一层寒霜。
他手中摩挲着那几块染血的“靖安司”腰牌,眼神深处是滔天的怒火和深深的疲惫。
忠君报国了一辈子,到头来,君非君,国将不国,自己还要落得个鸟尽弓藏的下场?
“侯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络腮胡将领噗通一声跪下,“弟兄们跟着您,不是为了给那国贼卖命,更不是等着饿死冻死!咱们反了吧!就算为了这数万跟着您出生入死的弟兄,为了北地数百万百姓!”
帐内众将纷纷跪倒:“请侯爷决断!”
冯胜缓缓闭上眼,良久,猛地睁开,眼中再无犹豫,只有决绝的寒光:“传令下去,各营戒备。以‘冬季演武’为名,秘密控制所有通往京城的要道和信使。另外……派人去接触一下那个‘忠义之士’,本侯……想和他们‘谈一谈’。”
北方的利刃,终于要出鞘了。
而推动这一切的,正是陈策“远交”策略下,那源源不断送来的“情报”和“支持”。
与此同时,江南,苏州拙政园。
杨阁老等几位士绅领袖再次秘密聚会,气氛却与上次截然不同,充满了恐慌和愤怒。
“消息确凿吗?蜀王……蜀王他真的在私下与高拱接触?”一个富商声音发颤。
“千真万确!”另一人拍着桌子,“我在京城的眼线冒死传回消息,双方使者已在滏水前线秘密会晤了两次!虽然还没结果,但……但蜀王久战不下,损失太大,怕是动了议和的心思!”
“议和?那我们怎么办?”有人慌了神,“我们资助了蜀王那么多钱粮,高拱岂能放过我们?”
“还不止呢!”杨阁老脸色铁青,将另一封密信拍在桌上,“这是北边刚传来的风声!说那冯胜,因为缺粮,已经纵兵抢掠商队,还放话出来,说江南富得流油,却不肯支援边军抗狄,等他了结了北边事,便要‘南下就食’!”
“冯胜也要来抢?!”众人彻底炸了锅。前有高拱清算的威胁,中有蜀王可能背叛的担忧,后有不按常理出牌的边军虎视眈眈!
江南一下子成了四面楚歌的绝地!
“高拱狠毒!蜀王无义!冯胜跋扈!这……这天下还有我等的活路吗?”有人几乎要哭出来。
杨阁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慌什么!天无绝人之路!为今之计,蜀王已不可全信,但也不能完全放弃!我们必须加大筹码,逼他尽快与高拱决战,绝不能让其议和成功!”
“如何逼?”
“立刻再筹措一批钱粮,不,是加倍筹措!但这次,不要直接送去蜀王大营。”杨阁老眼中闪过老谋深算的光芒,“派人送去滏水前线,犒劳蜀军将士!要大张旗鼓地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江南全力支持蜀王!同时,散出消息,就说……就说高拱已秘密承诺,若蜀王退兵,便将江南赋税之地尽数划归蜀王管辖!”
“妙啊!”众人恍然大悟。
这是阳谋!
大张旗鼓地犒军,既是给蜀王压力(拿了这么多好处还敢议和?),也是断他后路(让高拱知道江南和蜀王绑定之深)。
而那个假消息,更是毒辣,直接离间蜀王和高拱本就脆弱的谈判基础——高拱怎么可能把命根子一样的江南送给蜀王?
江南这杆秤,在陈策“近攻”策略的巧妙拨动下,不仅没有倒向别处,反而更加死死地压在了蜀王这一边,甚至逼得蜀王不得不尽快寻求决战!
南北两端的局势,在云起营无形之手的推动下,骤然加速!
而此时的云起营,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人是一名穿着普通商贾服饰、风尘仆仆的中年人,自称姓李,是江南某商号的管事,言称有笔大生意要与山寨头领面谈。
被蒙着眼带上山后,他见到陈策,示意屏退左右,只留下吴文远和赵铁鹰,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压低声音道:“可是陈策陈先生当面?小人奉我家主人之命,特来献上‘李代桃僵’之计,助先生成就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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