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柱脸上那朵盛开的笑容花,瞬间像是被冻住了,僵硬在那儿。
何雨水语速加快,声音更低:“……在乡下还生了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后来,今年初,不是开始落实政策让知青返城吗?她为了能回来,就跟那边……办了离婚手续。孩子……留在他父亲那边了,没跟着她回城。”
傻柱听完,刚才那股子腾空而起、直冲脑门的兴奋劲儿,如同一个被细针戳破的、吹得鼓胀的气球,“噗呲”一声瞬间泄了个干干净净。他脸上的神采迅速褪去,垮了下来,嘴角耷拉着,眉头拧成了疙瘩。心里翻江倒海地不乐意,像是吞了只苍蝇,可又不敢对着为自己婚事操碎心的妹妹发脾气,只能别别扭扭地扭过身子,低着头,搓着粗糙的手指头,瓮声瓮气地小声嘟囔:“啊?这……这是个二婚的啊?还……还生过崽儿(虽然没跟来)……雨水,你哥我……我这可是头婚,纯纯的头婚,连对象都没正经处过几个呢……这……这要是传出去,街坊四邻知道了,多丢面儿啊……” 他仿佛已经听见了邻居们背后的指点和窃笑。
何雨水看着哥哥这副窝囊又挑三拣四的样子,那股子恨铁不成钢的火气“噌”地就窜了上来!她伸出手指头,毫不客气地狠狠戳了一下傻柱的脑门,声音也不自觉地拔高了,带着不容置疑的尖锐:“我的哥呀!我的亲哥!你醒醒吧!别做那大头梦了!你看看你都多大岁数了?四十大几的人了!还当自个儿是二十郎当岁的帅小伙呢?不找二婚的,你还想找什么样的?找那没出过门子的大姑娘,黄花闺女?!你告诉我,人家凭啥能看上咱?就凭你这‘猪窝’一样的屋子?凭你那三十多块的工资?还是凭你这炮仗脾气?难不成……”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所有现实都砸进傻柱脑子里,“……你还真想不开,真打算和那谁似的,去踅摸个寡妇啊?!那拖家带口负担更重!”
她喘了口气,看着傻柱被她戳得缩着脖子不敢吱声,稍微缓了缓语气,但话依旧像锤子敲钉子:“哥,你听我说!这个周丽,模样周正,年纪比你小一大截,还有国营厂的正式工作!铁饭碗!要不是她有过这么一段插队经历,带着点那个年代的‘历史问题’,这么好的条件,能轮得到你吗?排队也排不到咱家炕头上来!哥,咱得面对现实啊!找个知冷知热、能跟你踏实过日子、把家收拾利索的人,比什么面子、头婚二婚的虚名都强一万倍!日子是过给自己的,不是给别人看的!”
傻柱被妹妹这连珠炮似的一顿数落加剖析现实,噎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想梗着脖子反驳两句“老子条件也不差”,可看着妹妹那真切的眼神——里面既有心疼又有无奈,更多的是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焦灼——再低头看看自己沾满油污的破棉袄袖口,摸摸下巴上扎手的胡茬,想想自己这间常年飘着怪味的小破屋……那股子莫名的心气儿,就像戳破的气球最后一点气,“嗤”地一下彻底瘪了下去。他像霜打的茄子,深深低下头,肩膀也垮塌下来,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才从喉咙里挤出闷闷的、带着点认命的嘟囔:“行……行吧……你……你是亲妹妹,总不会坑我……你看着办吧……哥……哥听你的。” 声音里满是沮丧和不甘,却也透着无可奈何的妥协。
何雨水听到这句“听你的”,心里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才算“咚”地一声落了地,紧绷的脸色也松缓下来,语气变得温和而鼓励:“这就对喽,哥!这才叫明白人!过日子就得实实在在。” 她又不放心地站起身,像布置任务一样,上下打量着傻柱那从头到脚的邋遢样,一条一条地细细叮嘱:“我跟人家都说好了,就定在后天礼拜天下午,我带周丽直接过来,就在你这屋,你们见个面,好好认识认识,说说话。”
她伸出一根手指,几乎要点到傻柱的鼻子上:“我可告诉你啊,紧记着!提前一天,也就是明天,你必须、务必、一定给我去澡堂子里好好地泡上它一个钟头!里里外外,连胳肢窝、脚趾头缝都给我搓干净喽!头发去胡同口王师傅那儿剪剪,别整得跟鸡窝似的!胡子,”她嫌弃地看着傻柱的络腮胡,“刮干净!一根毛刺儿都不能留!还有你这身‘行头’,”她揪起傻柱肩膀上那块黑得发亮的油渍,“脱了!换身干净整齐点的!就那件压箱底儿的、过年才舍得穿的咔叽布中山装,熨平喽穿上!裤子也要干净的!布鞋给我刷白了!别给我整得跟逃荒要饭的似的,丢人现眼!”
最后,她直视着傻柱的眼睛,神情前所未有的郑重,一字一句地强调:“最主要的,哥,你给我把嘴巴把严实喽!当紧记住!见了面,不该问的,一句都别问!尤其是人家以前在乡下的事,一个字都不许提!就当没那回事!你多说说你在食堂当大厨的本事,显摆显摆你的好手艺!问问人家工作累不累,喜欢吃什么菜……捡好听的说,捡实在的说!听到没?” 她紧紧盯着傻柱,生怕他犯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