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未见过李将军如此模样!
李定国持剑而立,胸口剧烈起伏,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惊恐或茫然的脸,厉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赵老三,王老五!把这两个敢对同袍动刀的混账东西,给我拖下去,重责八十军棍!打不死,就扔进苦役营!刘文秀!”
“末将在!”刘文秀立刻应声。
“你负责步卒遴选!严格按照大帅之前定的章程,老弱一律淘汰,发给路费遣散!悍勇敢战、身家清白者,打散编入各哨!敢有不服管教、阳奉阴违者,记录在册,严惩不贷!”
“得令!”
“其余骑兵弟兄,跟我来!”李定国不再多言,提着那柄象征着生杀予夺的青锋剑,大步朝着西营骑兵临时驻扎的区域走去。他的背影在火光下拉得很长,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
张世杰站在原地,看着李定国离去的背影,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他方才的震怒,一半是真,另一半,何尝不是一种试探,一种逼迫?他要看看,这位历史上的名将,在被逼到绝境时,能爆发出怎样的能量和手腕。
赵铁柱凑近了些,低声道:“大帅,八十军棍……会不会太重了?万一打死……”
张世杰淡淡瞥了他一眼:“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若不用重典,如何压下这数千降卒的野性?如何让他们快速融入我军?李定国……他明白我的意思。”
赵铁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三个时辰,对于原西营的降卒而言,无疑是脱胎换骨般的煎熬与重塑。
火把将校场一角照得亮如白昼。
李定国亲自坐镇,他不再多言,只是拄着剑,如同雕塑般站在那里,冰冷的目光扫过每一个接受整编的士卒。那柄插在他身旁土地上的青锋剑,比任何言语都具有威慑力。
刘文秀则忙碌得多,他拿着名册,按照张世杰之前定下的标准——年龄、体力、是否有家眷牵连、过往是否嗜杀成性等,逐一筛选。被淘汰的老弱面带凄惶,但在拿到些许铜钱和干粮后,也只能默默离去。而被选中的青壮,则被立刻打乱原有编制,由振武营的老卒带领,编入不同的哨、队。
过程中,并非一帆风顺。
有自恃勇力、不服管教的刺头跳出来,嚷嚷着“西营的兄弟就要在一起”,甚至试图煽动旁人。
李定国根本不给其机会,直接下令:“拿下!重责三十军棍,若再敢聒噪,再加三十!”
冰冷的命令,配合着那柄主帅佩剑,以及周围虎视眈眈的振武营老卒,所有的骚动都被迅速且暴力地压了下去。棍棒击打在肉体上的闷响,和压抑的惨叫声,在夜空中回荡,让每一个降卒都噤若寒蝉。
与此同时,振武营的军法官也开始介入,大声宣读着《振武营条令》,从最基本的队列、号令,到严禁劫掠、奸淫、私斗,再到详细的赏罚、抚恤条例,一条条,一款款,清晰地传入这些习惯了散漫和掠夺的流寇耳中。
很多人起初不以为然,但当他们听到斩杀敌酋、缴获军械、训练优异皆有厚赏,听到战死者家属可得田地、免赋税,听到违反军纪动辄斩首、杖责时,神色渐渐变得不同。
这是一种他们从未体验过的,冰冷、严苛,却又带着某种令人心安的“规矩”。
李定国和刘文秀,更是以身作则。他们穿梭在队列中,亲自纠正一些降卒散漫的姿态,用他们能听懂的话,解释着条令的意义。李定国甚至将自己麾下几个最桀骜不驯的亲兵,当众严厉训斥,并剥夺了他们担任基层军官的资格,以示大公无私。
时间在紧张与肃杀中一点点流逝。
当东方的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时,喧嚣了半夜的校场,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原有的西营降卒,经过汰弱留强,约有一千五百余人被成功编入振武营各序列。他们穿着刚刚领到的、与振武营老卒制式相同的战袄和皮甲,虽然脸上还带着疲惫和些许茫然,但站立的姿态,眼神中的野性,已经初步被一种约束感所取代。
他们被彻底打散,与振武营的老卒混合编组。起初还有些隔阂,但在军官(其中不乏李定国、刘文秀旧部中表现良好者被任命为低级军官)的呵斥和带动下,开始进行最简单、也最基础的站队列、听鼓角、辨旗号的训练。
张世杰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但他留下的那柄青锋剑,依旧插在李定国身旁,象征着无形的监督和压力。
李定国拄着剑,站了整整一夜,脸色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他看着场中逐渐变得整齐的队列,听着那虽然还不够洪亮,却已初具规模的应和声,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融合需要时间和血与火的考验。但至少,他迈出了最艰难的第一步,没有辜负那件披风,也没有辜负那“国士无双”的期许。
刘文秀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定国,差不多了,弟兄们……算是初步稳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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