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十八年十月二十四,当吴皇后诞辰来临,整个南宋宫廷都沉浸在一片忙碌而庄重的氛围之中。
皇后诞辰的庆祝通常持续三日,
首日称为正诞,以宫廷朝贺为核心。宫廷会举行盛大的庆祝仪式,来彰显皇家的尊崇与威严。仪式通常在皇宫的正殿举行,宫殿内外装饰得富丽堂皇,张灯结彩。红绸从殿顶垂下,金色的流苏随风轻摆,与阳光相互辉映,闪耀夺目。
清晨起,皇城内外便悬起彩楼,宫道两侧列着禁军,甲胄在日光下泛着冷光。文武百官按品阶立于紫宸殿外,待皇后升座,依次入殿行八拜礼,献上手书贺表。礼毕后,皇后于坤宁宫设家宴,宗室亲眷齐聚,席间有教坊司奏《寿齐天》等雅乐,舞姬执羽而舞,舞姿舒缓如流云。
次日为“庆寿宴”,规模略减却更显精致。后宫嫔妃与命妇们入宫朝贺,献上亲手缝制的寿帕、绣制的屏风等物。坤宁宫偏殿设百果宴,水晶盘中盛着岭南荔枝、闽地龙眼,皆是快马递送入京的时鲜。午后还会有杂伎表演,如吞剑、踏索,引得殿内阵阵轻笑,少了些朝堂的肃穆,多了几分家宴的暖意。
温酒酒的母亲作为六品官的夫人,本来没有资格入宫觐见皇后娘娘,奈何她是皇后的闺中密友,皇后说有资格,谁敢置喙?
温酒酒随母亲进宫时,二人皆是一身素雅又不失精致的装扮,既合着宫廷礼仪的庄重,又透着江南女子的温婉。
母亲身着一袭月白色杭绸褙子,领口与袖口滚着细细的银线,绣着几枝疏朗的兰草,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痕迹。下面配着条豆绿色罗裙,裙摆随着脚步轻晃,隐约能瞧见裙裾上暗绣的缠枝纹,在日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她未戴过多首饰,只在鬓边插了支白玉簪,簪头雕着朵半开的玉兰花,耳上是两颗圆润的珍珠耳坠,随着动作轻轻摇曳,衬得她本就秀丽的面容更添了几分端庄从容。左腕一款晴水翡翠镯,抬手间若隐若现,更显光华内敛。
温酒酒则穿了件浅粉色绫罗袄子,袖口收得细细的,缀着圈同色的流苏,走动时簌簌作响。下身是条水绿色百褶裙,裙摆绣着细碎的海棠花,像是春日里落在裙上的花影。她梳着双丫髻,髻上各簪了支赤金点翠的小钗,钗头是只振翅的蝴蝶,翅膀上镶着极小的碧玺,在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耳后别了两朵新鲜的白茉莉,淡淡的花香随着她的动作飘散,混着她裙摆上若有若无的熏香,清雅得如同晨露沾湿的花枝。腕间是一款春带彩翡翠手镯,既典雅又不失少女的活泼。母女俩并肩走着,像一对双生花,衣袂轻扬间,吸引了诸多夫人小姐的目光。
吴皇后坐在铺着孔雀蓝锦缎的软榻上,看到温夫人母女一同进来行礼,忙叫起,先跟温夫人对视了一眼,然后目光落在阶下的温酒酒身上时,嘴角漾起了笑意。
眼前少女梳着双丫髻,碎发垂在颊边,衬得一张小脸莹白如玉,眼波流转间带着未脱的稚气,却又藏着些江南女子的温婉和灵秀。
“这便是温承旨家的女儿?”皇后抬手示意她上前,声音温和如春日暖阳。温酒酒依着母亲教的规矩,屈膝行礼时,鬓边赤金点翠的蝴蝶钗轻轻颤动,倒比她本人先露了几分活泼。
皇后执起她的手细细打量,指尖触及那截皓腕,只觉细腻温软,又见她垂着眼帘,长睫如蝶翼般轻扇,忍不住笑道:“果然是个粉雕玉琢的姑娘,眉眼间瞧着就讨喜。”说着转向身旁的赵伯琮,“伯琮你看,温家小娘子生得这般灵秀,倒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
温酒酒刚挨着母亲在绣墩上坐定,朝着皇后手指的方向望了一眼,瞥见皇后身侧立着个青衫男子。那人脊背挺直,侧脸轮廓在殿中柔光里显得格外清晰——鼻梁高挺,目光沉静,见她看过来,冲她展颜微微一笑。
这人……怎地这般眼熟?
她心头猛地一跳,像只受惊的兔子,慌忙垂下眼睫。可方才那一眼已烙在心上,城门口那幕瞬间冲破记忆:那日她送别郑伯父一家回转,行至城门口,发现有逻卒暗探,是他送她回的家,不想此刻竟在皇后宫中再遇。
是他!真的是他!
他是谁?跟皇后什么关系?
等等,皇后唤他什么?“伯琮?”
赵伯琮?皇帝养子?兴许就是下任帝王。温酒酒心中警铃大作,菩萨保佑,可千万别得罪于他啊!!!
温酒酒只觉脸颊瞬间烧得滚烫,连耳根都泛了红。方才在皇后面前还强装的镇定全散了,手指下意识绞着裙角的海棠绣纹,指节都泛了白。她不敢再抬头,可眼角的余光偏不听使唤,总往那边瞟。
那人似有所觉,竟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的刹那,温酒酒像被针扎了似的猛地低下头,心跳如擂鼓,“咚咚”声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那日他扶她时,指尖触到她手腕的微凉触感仿佛还在,惊得她指尖发颤。他会不会认出她?会不会觉得她方才在皇后面前的拘谨模样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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