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刚过,京城还笼罩在深沉的夜色里。
贡院门前却已灯火通明,车马如龙。
新科贡士们身着深蓝贡士服,手持牙牌,在礼部官员的引领下,鱼贯进入宫门,身影很快消失在巍峨的宫墙阴影里。
林晏裹着披风,站在宫墙外冰冷的晨风中,看着谢霄挺拔的背影汇入人流,消失在宫门深处。他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堵在嗓子眼。
“谢兄!”
他忍不住往前挤了两步,冲着那个即将消失的背影大喊,“别紧张!好好答!我就在这儿等你出来——!”
声音在空旷的宫墙下显得有些单薄。谢霄似乎脚步微顿,但没有回头。沉重的宫门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隔绝了内外。
林晏站在紧闭的宫门前,看着那两扇巨大的、朱红色的、象征着至高权力和未知命运的宫门,只觉得手脚冰凉。他能做的,只有等待。
……
天光渐亮,宫门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有焦急等待的家人仆役,也有纯粹看热闹的百姓。人声渐渐嘈杂起来。
林晏根本坐不住。他在宫墙根下来回踱步,从东头走到西头,又从西头走到东头。
脚下的青石板都快被他磨出印子。手心全是冷汗,黏腻腻的。他脑子里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
金銮殿什么样?柱子是不是真金的?地上是不是铺着玉?
皇帝舅舅会不会很威严?问的问题会不会很难?
谢兄站在大殿中央,会不会紧张?他那么厉害,肯定不怕!可是……
万一……万一……
他越想心越慌,使劲甩甩头,想把那些不好的念头甩出去。
他强迫自己盯着宫门,耳朵竖得高高的,捕捉着里面可能传出的任何一点动静,尽管他知道这不可能。
时间慢得像被冻住了。太阳一点点爬高,晒得人发晕。林晏觉得每一刻都像一个时辰那么漫长。
……
日头升到了头顶。
宫门外的人群更加焦躁不安,议论声嗡嗡作响。
突然!
“哒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清脆响亮的铜锣开道声!
一名穿着绯色宫袍的内侍,骑着快马,从宫门一侧的角门疾驰而出!他高举着一卷明黄色的卷轴,脸上洋溢着巨大的喜气,声音洪亮如钟,穿透了所有的嘈杂,清晰地响彻在宫门广场上空:
“大魁天下——!新科状元——谢霄——!!!”
“轰——!”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议论声、惊呼声、祝贺声交织在一起!
站在墙根下的林晏,只觉得那声“谢霄”像一道惊雷,直直劈进了他的天灵盖!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只剩下那三个字在耳边疯狂回荡——状元!谢霄!状元!
巨大的、无法言喻的狂喜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克制!
“啊——!!!”
林晏发出一声几乎破音的尖叫,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
他像个疯子一样在原地又蹦又跳,挥舞着拳头,脸上是狂喜到扭曲的表情,完全不顾周围人投来的惊愕目光。
“中了!状元!谢兄是状元!!!”他语无伦次地喊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也顾不上擦,巨大的喜悦像电流般窜遍全身,让他控制不住地颤抖。
……
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京城。
最热闹的御街两旁,早已被汹涌的人潮挤得水泄不通。
人人争相涌来,都想一睹新科状元的风采。
林晏早就挤不进街心了。他提前几天就软磨硬泡,让国公府出面,在御街旁最好的酒楼“状元楼”三楼,订下了视野最佳的临街包厢。
他趴在敞开的雕花木窗边,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脖子伸得老长,眼睛死死盯着状元队伍即将出现的长街尽头。心还在胸腔里砰砰狂跳,几乎要撞出来。
“来了来了!状元游街的队伍来了!”楼下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只见长街尽头,鲜艳的仪仗缓缓行来!
锣鼓喧天!
开道的衙役手持“肃静”、“回避”牌匾,后面跟着高举“状元及第”衔牌的队伍,再后面是骑着高头骏马、身披大红锦袍、头戴簪花乌纱帽的新科状元!
阳光正好!
金灿灿的光芒洒在那身耀眼夺目的大红状元袍上,映着袍上精致的金色蟒纹。
乌纱帽两侧的金花随着马匹的步伐轻轻摇曳,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谢霄端坐于通体雪白、神骏非凡的御马之上,身姿挺拔如松柏。那张俊美无俨的脸庞,在阳光下仿佛镀上了一层光晕,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微抿。
褪去了往日的清冷,眉宇间是前所未有的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宛如九天神只,骤然降临凡尘!
周围的欢呼声、锣鼓声、鞭炮声……所有的喧嚣,在林晏看到那个身影的瞬间,都像潮水般退去了。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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