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夜风卷起焦黑的尘埃,拂过程诺孤寂的身影。
秦广王与孟婆的气息早已消散,曾经还算热闹的街角,此刻只剩一片死寂的废墟,如同程诺那颗被掏空的心。
他静静地站着,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融入这片残骸之中。
视野里,那片淡蓝色的光幕如同附骨之疽,顽固地灼烧着他的视网膜。上面的数字,每一个笔画都化作冰冷的针,刺入他的魂魄深处。
一百万。
这个数字,曾是他疯狂追逐的梦想,是他衡量一切价值的天平。可现在,它像一根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神魂之上,带来一阵生理性的恶心与眩晕。
他缓缓闭上眼,试图用冰冷的KPI逻辑给自己建立起心理防线。
“这是最优解……”
“老孙的存在,是一个干扰地府稳定运行的因果坏账,清算他是为了维护整体秩序的长期利益。”
“必要的……牺牲……”
然而,那些冰冷的字眼刚在脑海中成型,就被一碗滚烫的羊汤浇得支离破碎。
那驱散了初为阴差时刺骨寒意的热气。
那个布满皱纹、却真诚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笑脸。
“小程,又来啦?今天多给你加块肉!”
“一个人在外头当差不容易,多吃点,暖暖身子。”
那些温暖的记忆,此刻化作最锋利的刀刃,在他的神魂深处反复切割、凌迟。所谓的“最优解”,在这一刻显得无比荒谬和可笑。
这是他第一次,对“神级职员绩效系统”的绝对正确性,产生了根本性的动摇。
一百万KPI,换来的是什么?
是亲手抹去这冰冷地府中,曾给予他唯一温暖的那个存在。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程诺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撕心裂肺的灼痛感,从胸口一直蔓延到喉咙,仿佛要将他的魂体都燃烧殆尽。
就在这片混乱与痛苦之中,他敏锐地捕捉到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奇异的气息。
那是孟婆离去时,不经意间留下的一缕……“因果”的痕迹。
它像一根游丝,在他狂暴的精神世界里,指引了一个微弱却执着的方向。
程诺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他扶着一截烧焦的断壁,踉跄地在废墟中行走,像一头在雪地里迷失方向、濒临死亡的孤狼。
他的指尖划过焦黑的木炭,划过破碎的砖石,感受着那一片冰冷的死寂。
突然,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温润而残破的边缘。
他停下动作,缓缓蹲下身,用颤抖的手指拨开层层灰烬。
一个破了一半的粗瓷碗,静静地躺在那里。
碗内,还残留着早已干涸的汤渍,在阴风中散发着绝望的气息。
程诺认得这个碗。
老孙总喜欢用这个最大的碗,给他盛上满满一碗汤,笑着说:“用这个大碗吃着才过瘾!”
轰!
所有被理性压抑的情感,在这一刻如同积蓄了万年的火山,彻底引爆。
程诺死死攥住那半只破碗,锋利的豁口割破了他的手掌,阴冷的鬼血缓缓渗出,但他毫无知觉。
他没有嘶吼,没有哭泣。
只是那么跪坐在废墟里,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试图从这片残骸中找回最后一丝温度。
一滴滚烫的液体,终于挣脱了理性的束缚,从他通红的眼角滑落,砸在冰冷的碗片上,瞬间蒸发,仿佛从未存在过。
那是他成为阴差以来,第一次流泪。
就在他精神防线彻底崩溃,意识即将沉入无边黑暗的刹那,那该死的,永远正确的系统提示音,如同一根电钻,精准无误地刺入了他混乱的脑海。
格式化?
抹去这份痛苦,抹去这份愧疚,也抹去……关于老孙的所有温暖记忆?然后变回那个完美、高效、却毫无感情的机器?
程诺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那行冰冷的文字。
他的眼神,由极致的痛苦,一点点转为一种令人心悸的、彻骨的冰冷与疯狂。
他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悲怆与决绝。
“否决。”
他在内心深处,用尽全身力气,吐出了这两个字。这不再是一次简单的选择,而是一场反叛的宣言。
系统光幕微微一闪,似乎在处理这个违背“最优效率”的指令,一行新的提示弹出:【警告:拒绝执行将导致宿主资产评级下降,请确认。】
程诺没有给它任何机会。
他对着那冰冷的系统,一字一顿地在心中发出指令,那声音不大,却带着足以撼动规则的意志。
“闭嘴。”
“从现在起,我的绩效,我自己定义!”
话音落下,他猛地调动起全部残存的精神力,不再是被动接受任务,而是以前所未有的姿态,化作一道最锋利的尖刀,强行侵入系统的后台!
他的意志化作洪流,在密密麻麻的任务列表之外,用最暴力的方式,开辟出了一个全新的、独立的模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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