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提高声音,震得戏班的锣鼓都停了:“在座的都是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们说说,是烟土重要,还是中国人的命重要?!”
这话像块石头扔进滚油里,顿时炸了锅。几个商人模样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十九路军的代表更是皱起了眉——他们早就听说黄金荣私吞军饷,只是没证据。
黄金荣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杜月笙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一个门徒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老板!不好了!巡捕房来了!说……说有人举报这里藏着军火!”
黄金荣脸色大变。他确实在共舞台的地下室藏了一批军火,是准备卖给军阀的,这事连张啸林都不知道。
“谁报的官?!”他吼道。
“是……是沈先生让人送来的信!”门徒递上一张字条。
杜月笙心里咯噔一下,沈月英怎么会……
他接过字条,上面是沈月英的字迹,却比平时潦草得多:“月笙,黄贼地下室有军火,我已报巡捕房,速离。勿念。”
不对!沈月英是旧式女子,连杀鸡都不敢看,怎么会去报巡捕房?而且她此刻应该在码头,怎么会出现在法租界?
“不好!”杜月笙猛地站起来,“调虎离山!”
他刚要往后台跑,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响,舞台中央的地板突然炸开,木屑纷飞中,窜出十几个拿着砍刀的汉子,为首的正是黄金荣的贴身保镖!
“杜月笙,你的死期到了!”保镖狞笑着扑过来。
原来举报军火是假的,炸舞台才是真的!黄金荣早就想好了,在寿宴上借乱杀人,再把账算在“军火贩子火并”上。
杜月笙往旁边一躲,砍刀擦着他的胳膊劈在柱子上,木屑溅了他一脸。他从怀里摸出孟小冬给的那瓶止血粉,猛地砸向保镖的脸。
“啊!”保镖被粉末迷住眼,惨叫着后退。
“走!”杜月笙拉起孟小冬,往后台跑。张啸林想拦,被他一脚踹在肚子上,疼得蜷在地上。
后台的戏服堆里藏着顾家花园的人,早就备好了马车。杜月笙刚把孟小冬推上车,就听见黄金荣在后面喊:“抓住他!死活不论!”
马车在石板路上狂奔,孟小冬突然抓住他的手:“沈太太……会不会出事?”
杜月笙的心像被江水里的冰锥刺了一下。他想起沈月英含泪点头的样子,想起她发间的平安符,突然明白那张字条是谁写的——是黄金荣!他扣了沈月英,逼她写了字条,就是为了引自己出来!
“掉头!去码头!”他对车夫吼道。
“不行!”孟小冬拉住他,“现在去就是自投罗网!黄老板肯定在码头设了埋伏!”
杜月笙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法租界的霓虹在他眼里模糊成一片血色。他知道孟小冬说得对,可沈月英还在黄金荣手里……
“那批军火是真的。”孟小冬突然说,“我前几天去后台化妆,听见黄老板跟人打电话,说在十六铺码头的三号仓库藏了军火,今晚子时运走。”
杜月笙猛地转头看她。
孟小冬避开他的目光,声音轻得像叹息:“我知道你要去救沈太太,但你得先活着。黄金荣最在乎的就是那批军火,你去烧了它,他一定会乱。”
江风从车窗灌进来,吹得杜月笙的长衫猎猎作响。他摸出怀里的鹅卵石,石头上的裂痕仿佛更深了。
“去十六铺。”他对车夫说,声音里带着股决绝,“烧了他的军火,再去跟他讨回我的人。”
马车转了个弯,朝着黄浦江的方向驶去。远处的共舞台还在传来枪声和爆炸声,而十六铺的江面上,涨潮的浪头已经开始拍打码头,像无数只等待猎物的手。
杜月笙看着窗外,突然对孟小冬说:“你刚才念的《霸王别姬》,念错了。”
孟小冬一愣。
“虞姬说的是‘愿以君王剑,断我相思肠’。”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狠劲,“这一次,我不会做项羽。”
马车碾过积水的路面,溅起的水花里,映着他眼底的火,那是要把整个上海滩烧起来的,复仇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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