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墨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葛老铁的心上。
他看着周墨那张年轻却写满沉稳的脸,又看了看地上那副结构复杂却处处透着道理的图纸,最后,狠狠一咬牙。
“干了!”
“厂长,你说咋干,俺就咋干!”
“好!”
周墨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现在,第一件事。”
周墨指着图纸上那个蘑菇头一样的“风嘴”。
“这个东西,是底吹转炉的命根子。它不但要承受一千六七百度的高温,还要顶住铁水的冲刷和高压气流的冲击。”
“材料,必须用最好的。”
周墨的目光转向陈曦。
“陈曦,去实验室,把咱们库存里最好的那批高岭土拿来。”
“我要重新配比,烧制一种‘高铝质’的耐火材料。”
“它的耐火度,要超过一千八百度!”
“是!厂长!”
陈曦领命,转身就跑。
“葛副厂长,”周墨又转向葛老铁。
“你带人,先把转炉的倾转支架和齿轮摇把,用咱们新出的高炉铁,给它铸出来!”
“尺寸,公差,全在这上面!”
周墨将一张画得密密麻麻的图纸递给葛老铁。
葛老铁接过图纸,只看了一眼,就感觉头皮发麻。
那上面,光是一个小小的齿轮,就标注了几十个数据。
但他没有半句废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厂长,你就瞧好吧!”
他转身,对着他手下那帮刚从狂喜中缓过神来的铁匠们,发出一声咆哮。
“都他娘的别傻站着了!吃肉的锅,开整!”
乱风道兵工厂,彻底变成了一台上了发条的战争机器。
两个巨大的工程,同时开工。
一边,是钱老木匠带领的木工组和部分铁匠,他们正热火朝天地建造着那台巨大的湿法水泥回转窑。
有了高炉炼出的优质铸铁,之前困扰他们的滚圈和托轮问题迎刃而解。
几个巨大的、闪耀着金属光泽的铁圈子被稳稳地安放在基座上,那沉甸甸的质感,让每一个路过的人都忍不住想上去摸一把。
另一边,就是周墨和葛老铁亲自坐镇的,炼钢转炉项目。
这个项目的核心,也是最难啃的骨头,就是周墨口中的那个“风嘴”。
“厂长,这玩意儿也太小了,跟个酒盅似的,真能顶住那么大的火?”
葛老铁拿着一个刚刚烧制出来的,还带着余温的“高铝质”风嘴样品,翻来覆去地看。
这东西,通体呈一种致密的灰白色,质地坚硬,敲上去发出玉石般清脆的声音。
它是周墨亲自配比,由陈曦在实验室里反复试验,用最好的高岭土,掺上碾碎的高铝耐火粉末,再加入少量特殊黏合剂,在小土炉里用焦炭烧了整整一天一夜才烧出来的。
“葛副厂长,你可别小看它。”
周墨拿起另一个样品,指着它中间那个比手指头还细的小孔。
“到时候,风车鼓出来的风,会从这个小孔里,以咱们想象不到的速度喷出去。”
“那股气流喷出来,能把空气都撕开,直接插进铁水最深处。”
“这叫‘超音速射流’。”周墨又抛出了一个新词。
“风从底下吹,铁水在炉子里上下翻滚,就像烧开水一样,每一滴铁水都能跟氧气充分接触,脱碳的速度,比咱们在山神庙那个侧吹炉子,快十倍不止!”
葛老铁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听不懂什么“超音速”,但他听懂了“快十倍”这三个字。
他娘的,快十倍!
那是什么概念?
那不是炼钢,那是变戏法!
“厂长,俺服了!”
葛老铁把那小小的风嘴宝贝似的揣进怀里。
“俺这就带人,把这玩意儿,给它严严实实地砌到炉底去!”
三天后。
一座比山神庙的转炉大上一圈,外形更像一个巨大铁鸡蛋的,崭新的底吹转炉,拔地而起。
它被稳稳地安放在一个由高炉铁铸造的,带有巨大齿轮和摇把的倾转支架上。
炉壳是双层钢板铆接,摸上去只是温热。
炉底,那几个“酒盅”一样的风嘴,被葛老铁用最好的耐火泥,天衣无缝地砌在了最核心的位置。
所有准备工作,全部就绪。
乱风道兵工厂的第二次历史性时刻,到来了。
“开高炉!”
随着李云龙一声令下,那座休息两天的钢铁巨兽,再次发出沉闷的轰鸣。
这一次,它的目标不再是浇铸铁锭,而是为它旁边那个嗷嗷待哺的“小兄弟”,提供最新鲜、最滚烫的“粮食”。
金白色的铁水再次奔涌而出,但这一次,它没有流向沙地的模具,而是顺着一条新挖的,铺满耐火砖的沟渠,直接流向转炉。
“轰——”
滚烫的铁水,被一个巨大的铁制漏斗,引导着灌入转炉的炉口。
炉内瞬间爆发出大团的白色蒸汽,整个转炉都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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