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陈老师单独“亲切问候”了一番,李斌就像被上了紧箍咒的孙悟空,一到英语课就头皮发麻。
他努力尝试着摆脱“谐音记词法”这个拐杖。
早自习的朗读时间,全班同学跟着录音读两遍,他就在底下用嘴皮子飞快地咕噜四遍。他死死地盯着书上的英文单词,眼神专注得像是要在上面烧出两个洞,试图用最原始、最野蛮的“精神烙印法”把它们刻进脑子里。
你别说,这招还真有点用。
在连续瞪了“difficult”三分钟后,他终于把它和“困难”这个意思对上了号。
可人的习惯是最顽固的敌人。当一连串陌生的单词像俄罗斯方块一样加速下落时,他还是本能地在书页的角落里,偷偷写下了两个汉字注音。
写完他就后悔了,手心里全是汗。他像个做贼的小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直到确认巡视的陈老师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已经能慢慢看懂一些单词的读法了,就像在浓雾中逐渐看清了路牌。
李斌心里燃起一丝小小的火苗,也许,很快就不用再当“谐音梗”的俘虏了。
……
放学后,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子汽水的颜色。
李斌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影子被拉得又细又长。
这条路,他曾经和陈阳、王浩一起走了六年。他们会在这里追逐打闹,会分享一包五毛钱的辣条,也会对着天边的晚霞吹牛。
现在,只剩他一个人了。
陈阳和王浩的家境在村里都算得上是顶流。一个去了市里最好的初中,一个被体校特招,他们的未来都像是加了速的跑车,早就把他这辆破旧的二八大杠甩在了身后。
镇上的中学也不是不好。最近一年,学校也在搞什么教学改革,又是抓教学质量,又是给老师加压,还给尖子生发奖学金,铆足了劲儿想往上爬。
但和市里那些名校比起来,终究还是差了点意思。
有钱的,有门路的,自然都挤破头地往外走。像他这样没钱没势的,才会在镇上将就。
“李斌,今天你爸没来接你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谭宏宇像阵风似的从后面追了上来。
“嗯,我走回去。”李斌点点头,心里补了一句:他也就心血来潮接过我那么几次,不来才是常态。
“那正好,咱俩一块儿呗!”谭宏宇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
李斌愣了一下,有些不解:“我们又不顺路。”
这家伙今天抽的什么风?
“害,我就是不想回家,想在外面随便溜达溜达,”谭宏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眼神有些闪躲,“你要是急着回家,那……那就算了,你先走吧。”
说完,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转过身,肩膀耷拉着,慢吞吞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看着他那孤独的背影,和那掩饰不住的失落眼神,李斌的心忽然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
那背影,像极了无数个黄昏里,独自一人回家的自己。
反正现在走习惯了,回家天也不会黑。
陪他玩玩,好像也没什么。
李斌几乎没怎么犹豫,冲着那个落寞的背影喊了一声:“我又没赶你走,你着什么急啊!”
谭宏宇猛地转过头,眼睛里像是瞬间点亮了两颗小星星,亮得惊人。
“你说的哈!男子汉大丈夫,可不兴反悔的!”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回来,脸上又挂上了那副招牌式的灿烂笑容。
“嗯。”李斌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
两个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李斌的腿已经好利索了,除了偶尔发力过猛时还会传来一丝隐秘的酸痛,走路已经不成问题。
问题是,现在这气氛,尴尬得能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
谭宏宇一改常态,嘴巴像被胶水粘住了一样,一个字都不往外蹦。他只是低着头,踢着路上的小石子,那颗石子从街头被他护送到街尾,任劳任怨。
李斌也不习惯主动找话题。两个人就这么闷着头走,空气安静得只剩下脚步声和谭宏宇脚下那颗石子的“咔哒”声。
李斌觉得,再这么下去,他可能会先被这沉默憋死。
“你想去哪玩啊?”最终,还是李斌率先缴械投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谭宏宇像是被按了开机键,猛地抬起头,眼睛在路灯下闪闪发光,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喜:“啊?去哪都行啊!”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脑子里快速检索他那不多的娱乐项目库,然后一拍大腿,给出了一个他自认为绝妙的提议。
“要不,去网吧?”
李斌的脸瞬间就黑了。
网吧,又是网吧。这家伙的脑子里是装了个24小时营业的网吧吗?
自从开学,谭宏宇的嘴里就没离开过这两个字。每次放学都嚷嚷着要带他和周易去“开黑”,体验一把成年人的快乐。
可他和周易一次都没去过。
开什么国际玩笑?未成年人禁止入内,这标语在网吧门口贴得比门神还大,他当是摆设吗?这事儿连小学生都知道,谭宏宇是脑子缺根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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