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痛,麻木。
意识如同沉溺在无尽的海底,黑暗而压抑。每一次试图挣扎上浮,都被无形的重压拖回更深的混沌。父母的惨叫声、妹妹的哭喊、赵峰那冷漠轻蔑的眼神、村民畏惧的低语……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声音交织成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反复撕扯着他残存的理智。
不知在黑暗中漂泊了多久,一丝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温热,如同寒冬深夜里的唯一烛火,始终在他的意识核心处摇曳,不曾熄灭。这丝温热,源自他的胸膛,那枚紧贴着他心跳的玉佩。
渐渐地,温热的范围开始扩大,从一丝暖流逐渐汇聚成涓涓细流,开始在他几乎僵死的四肢百骸中艰难地穿行。所过之处,那令人绝望的冰冷和剧痛,似乎被稍稍驱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剧烈痒意的、破碎重组的奇异感觉。
“呃……”
一声极其微弱、沙哑到几乎不似人声的呻吟,从虾献干裂的嘴唇中溢出。他沉重的眼皮颤抖着,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黑暗。
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但与昏迷前那纯粹的、绝望的黑暗不同,这一次,他勉强能凭借从极高极远的崖壁缝隙中透下的、微乎其微的一丝天光,模糊地分辨出周围环境的轮廓。
他躺在一片潮湿、冰冷、散发着浓重腐臭气息的淤泥里。身下是嶙峋硌人的乱石,四周是扭曲狰狞的怪石阴影,如同潜伏的巨兽。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死气,偶尔能听到一些细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似乎是某种毒虫在爬行。
他试图动一下手指,一股钻心的剧痛瞬间从全身各处传来,让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被彻底摔碎后又勉强拼接起来的陶俑,稍微一动弹,就会再次散架。
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并没有带来丝毫庆幸,反而让那刻骨铭心的仇恨与悲痛,如同毒藤般再次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窒息般疼痛。
阿爹……阿娘……他们的尸体,被村民们如何“处理”了?连入土为安都做不到吗?
苗苗……她被带去了哪里?在那冰冷的仙门之中,她会遭遇什么?
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淤泥,无声地滑落。但他很快咬紧了牙关,将几乎脱口而出的呜咽硬生生咽了回去。哭泣是软弱,而软弱,在此时此地,意味着真正的死亡。
他不能死!
他发过誓,要报仇!要救回妹妹!
求生的欲望,如同野火般在他濒死的身躯里重新燃起。他尝试集中精神,去感知自己的身体状况。
糟糕透顶。
全身骨骼不知道断了多少处,内脏也受了严重的震荡和损伤,失血过多导致他虚弱不堪。最致命的是,他感觉到一股阴寒的死气,正不断地从身下的淤泥和周围的空气中侵蚀入他的体内,试图冻结他最后的生机。
然而,就在这绝境之中,那股源自胸口玉佩的温热气流,显得愈发清晰和重要。它虽然微弱,却异常顽强,如同最忠诚的卫士,在他破碎的经脉中缓缓流淌,抵抗着外界的寒气,并一点点修复着那些触目惊心的创伤。
“玉佩……”虾献艰难地抬起还算完好的左手,摸索着按在胸口。那玉佩紧贴着他的皮肤,传来稳定而持续的温热感。正是这股力量,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是你在……救我?”他低声喃喃,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疑问,一段晦涩、古老、却带着一种蛮荒霸道气息的信息碎片,突兀地再次在他脑海中闪现:
“献……祭……”
“纳万物……补己身……”
“夺造化……逆天命……”
这些信息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却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通往未知领域的大门。与此同时,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原本微弱、浑浊的水属性伪灵根,似乎发生了一些难以言喻的变化。它在那股温热气流的浸润下,颜色变得深邃,隐隐散发出一丝……贪婪的吞噬之意?
就在这时,一阵强烈的虚弱感和饥饿感袭来,眼前阵阵发黑。身体的修复,需要能量,而他此刻,除了这具残破的身躯和满腔的仇恨,一无所有。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目光在昏暗的崖底搜寻。不远处,一株生长在岩石缝隙中的、颜色灰暗、形态丑陋的蘑菇,引起了他的注意。那蘑菇散发着一股微弱的灵气,但也伴随着明显的毒性。
若在以往,他绝不会触碰这种剧毒之物。
但现在……
求生的本能,以及脑海中那不断回响的“纳万物补己身”的古老信息,驱使着他。他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一点一点地挪动身体,朝着那株毒蘑菇爬去。每移动一寸,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苦,冷汗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
短短几步的距离,他爬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他的手触碰到了那株冰冷、带着粘液的毒蘑菇。没有犹豫,他一把将其扯下,塞进了嘴里,胡乱地咀嚼了几下,便强行吞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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