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今不同了。
这位兄长,似乎终于寻到了心中真正的方向。
正如方才嬴白所问——舍弃一切之后,你究竟想得到什么?
扶苏虽未作答,
可在嬴白心中,答案已然浮现。
扶苏所求的,是一个他理想中的天下!
一个充满温情与善意,远离战火、苦难与离散,不再有孤魂漂泊的人间乐土!
而要实现这一宏愿,首要前提便是——掌权。
眼下扶苏手中的权力,显然无法支撑起如此宏伟的蓝图。
而在大秦,唯有唯一一种权力,能让扶苏依心中所愿重塑乾坤。
那便是——皇权!
至高无上、统御四海的帝王之权!
唯有登临此位,方能无所顾忌地改写天地秩序。
自嬴白降临此世,初次见到扶苏之时,便知此人本性恬淡,与世无争。
否则,史书之中也不会记载,昔日扶苏仅因一道诏书便决然赴死。
然而此刻,
嬴白心知肚明:他与扶苏之间虽无仇恨,但从今日起,二人已悄然立于对立之境。
“兄长当真非争不可?”嬴白凝视着扶苏,低声问道。
扶苏目光如炬,郑重地点了点头。
随着那一记点头落下,帐中空气骤然冻结。
立于扶苏身后的蒙虎,双拳紧握,宛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随时准备扑出。
而嬴白背后的火魅妖姬,也悄然取下头上那支猩红的玉钗,在指尖轻轻摩挲。
营帐内的气氛愈发沉重,几乎令人窒息。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嬴白忽然笑了。
“哈哈!”他仰天一笑,“这世间最无趣者,莫过于孤峰独伫,寒风刺骨。”
“倘若一切所欲皆唾手可得,人生又有何趣味可言?”嬴白嘴角微扬,望向扶苏道:“兄长愿为心中理想之事倾尽所有,臣弟又岂能令兄长失望?”
“兄长,请听天下龙吟。终有一日,臣弟将使这万里山河,尽插大秦旌旗!此乃臣弟毕生之志!”嬴白挺直身躯,周身气势澎湃而出,竟逼得蒙虎背脊冷汗涔涔。
“长公子……”
话音未落,一名端着药盘、脸上裹着白布的侍从自帐外缓步走入。
那人身穿灰袍,身形微躬,低声禀道:“长公子,您的药到了。”
“嗯,放那儿吧。”扶苏轻挥衣袖,“你伤势初愈,这些事不必亲为,回去歇息便是。”
蒙虎上前接过药碗。
那侍从对着扶苏深深一揖,语气诚恳:“小人得以活命,全赖长公子仁心垂怜。些许旧伤不足挂齿,只愿略尽绵薄,以报救命之恩。”
本是一幕寻常主仆对话,
可自那灰袍侍从踏入帐中的瞬间,嬴白眉头便微微一蹙。
为何?
正因为此人。
从脚步声响起那一刻起,嬴白便觉一股莫名熟悉之意袭来,仿佛曾在何处见过。
直到他看清那双眼睛——脑海之中猛然闪过一道身影!
可随即,他又摇头否定了这个念头。
那人怎可能出现在此处?
但……实在太过相似了。
“呵呵,兄长依旧如昔,仁心不改,即便在这荒原之地,也有忠义之士感念恩德。”嬴白微笑开口,顺势将方才那番锋利对峙轻轻揭过。
扶苏轻笑一声,未发一言。
这时,一名刚踏入帐中的侍从迎上了嬴白的视线。
如此近距离的对视,方式又这般突兀,嬴白眉头当即紧锁。
“数日前,小人多亏长公子相救,方得保全性命!”那侍从语气平和,不卑不亢地说道。
嬴白目光落在侍从脸上层层缠绕的白布之上,血迹斑斑,隐约渗出,心中顿时生出几分思量。
他脸上的凝重转瞬即逝,随即上前一步,靠近侍从,笑着道:“我这位兄长素来心善,见谁有难都要伸手,来,本公子这儿有上等的外伤药,你这脸上的伤正合用!”
话音未落,嬴白已径直抬手,要去解下侍从面上的白布。
以他的身手,在这营帐之内,无人可挡。
因此,几乎在他出手的同时,那白布便已被揭下。
当布帛落地,嬴白看清那张面容的刹那,眉心再度皱成一团。
出现在他眼前的,并非预想之人。
而是一张布满纵横伤痕、狰狞可怖的脸庞。
那伤口仿佛被利刃撕裂所致,皮肉翻卷,裂口交错,触目惊心。
侍从急忙抬手遮掩,语气中带着歉意:“冒犯公子,还请恕罪。”
扶苏迈前一步,手掌轻轻搭在侍从肩头,示意其退下。
“前几日押运粮草时,车辕断裂,负寒被压于其下。同行者已殁,唯他幸存。可惜……听闻他尚未婚配,如今容貌至此……”扶苏缓缓道来。
嬴白沉默以对。
他并非扶苏,纵然目睹此景,亦不会动容。
世间每日皆有灾祸发生。
除了他在意之人,其余人的悲欢,与他又何干?
但既已开口赠药,嬴白自不会食言。
他随手抛出一只药瓶,落入负寒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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