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上方,房梁传来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声,像是巨兽在慢条斯理地咀嚼骨头。厨房方向,橱柜的门开始疯狂地自动开合,发出密集而响亮的“啪嗒、啪嗒”声,如同饥饿到极致的一张张嘴巴。
老宅,彻底苏醒了。它不再掩饰,露出了它作为活体巢穴的、狰狞恐怖的本来面目!
而母亲,就站在这片蠕动、渗漏、咀嚼的活地狱中央,她的身形似乎与这恐怖的环境融为一体,她的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嘴角的笑容撕裂到一个人类绝不可能达到的弧度,露出其后森然的、非人的本质。
“融入我们吧,见深。”那叠加的、非人的声音带着蛊惑与绝对的命令,“放弃徒劳的抵抗,成为‘家’永恒的一部分。这才是你最终的……归宿。”
绝望。冰冷、粘稠、彻骨的绝望,像北海的冰水,瞬间淹没了陈见深的头顶。物理的逃离已成奢望,精神的对抗如同以卵击石。她看着眼前这超现实的、无法理解的恐怖景象,看着那个曾经最亲密的人变成如此陌生的怪物,一直紧绷的弦,在这一刻,终于承受不住,“崩”的一声,断了。
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连紧握火钳都变得困难。她不再挣扎着想要拔出深陷的双脚,反而感觉到一种奇怪的、向下坠落的诱惑。就这样沉下去,是否就能结束这一切?
她想起了祖母日记里那句泣血的呐喊:“我恨得太深了!”是啊,恨,强烈的恨,如同最炽烈的火焰,不也成了这怪物的养料吗?她的恐惧,她的愤怒,她的不甘,她的挣扎……所有这些激烈的情感,是否正是在为这场“盛宴”添加调料?
一个冰冷到极致,也绝望到极致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最后一点磷火,幽幽亮起。
如果……不再“喂养”它呢?
如果,连“反抗”的意念都彻底熄灭呢?
让自己变成一块它无法下咽的、冰冷的、毫无滋味的石头?
这个想法带着一种自毁般的决绝,让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这比死亡更可怕的下场,这是对自我灵魂的彻底阉割处理。
但,还有别的路吗?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手。沾着血迹和污泥的火钳掉落在粘稠的地面上,没有发出声响,只是悄无声息地,被那深褐色的泥沼缓缓吞噬。
她抬起头,脸上所有的表情——恐惧、愤怒、悲伤、不甘——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去,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虚无的死寂。她的眼神空洞,仿佛两个通往虚无的洞口,映不出任何光影,也映不出眼前这活生生的地狱景象。
她用一种近乎梦游般的、毫无起伏的语调,对着那非人的母亲,或者说,对着这整个苏醒的、饥饿的“家”,轻轻地,吐出了一个字:
“好。”
那叠加的声音似乎停顿了一瞬,连周围墙壁的蠕动和菌丝的搏动都出现了片刻的凝滞。
陈见深继续用那种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平静声线说道,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早已注定的结局:
“我接受。”
“告诉我,食谱最终的‘归家宴’……需要我,怎么做?”
她不再是被追逐、被迫害的祭品。她选择主动踏上祭坛,不是为了屈服,而是为了践行那唯一可能、却也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抗争——以彻底的自我泯灭,进行一场沉默的、同归于尽的战争。
老宅那狂暴的异动,在这一刻,奇异地、迅速地平息了。墙壁停止渗液,菌丝停止蔓延,地面恢复了些许支撑力,只剩下一些湿滑的粘液证明着刚才的恐怖。唯有母亲脸上,那非人的笑容,变得更加深邃,更加……心满意足,仿佛等待了千年的果实,终于成熟落地。
巢穴,终于等来了它最完美、也最“心甘情愿”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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