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丢掉工具,一屁股坐地上,抱怨道:“妈的,老子是拿刀的兵,不是扛土的奴才!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他的抱怨,让周围几个人也跟着唉声叹气。
话音刚落,一只铁钳似的大手就揪住了他的领子,把他给提溜了起来。
是夏云峥。
他那鹰一样的锐利眼神,扫过所有心里有怨气的人。
那降兵吓得魂都快没了,以为自己死定了。
但是,夏云峥没拔刀。
他指着不远处,那一排排已经盖好,冒着炊烟的红砖房。
“看见那些房子没?你家里人,就住里头。”
他又指了指山坡下,那些正在开垦的,一大片一大片的田。
“看见那些地没?明年秋天,你就能分一块,种你自己的粮食。”
最后,他指向那座正在起来的,宏伟的高炉。
“我们,不是在服苦役!”他的声音跟钟一样响。
“我们是在建自己的家!你现在流的每一滴汗,都是给你儿子未来的房子添砖!给你老婆过冬的炉子加炭!”
“想当拿刀的兵,可以!等我们的高炉炼出最好的钢,我亲自给你换上最锋利的刀,穿上最坚固的甲!但前提是,你得先用你这双手,把家给我建起来!”
一番话,掷地有声。
所有人都闭嘴了。
那降兵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最后一声不吭捡起地上的家伙,憋红了脸吼了一声,又回去夯土了。
他懂了。
在这儿干活,不是受罚。
是荣耀。
半个月后。
不知道失败了多少回,老石的窑里总算烧出了第一批合格的耐火砖,能扛住一千六百度高温。
河边上,第一台水力鼓风机跟个巨兽一样,“呼哧呼哧”的喘起了粗气。
那条通到高炉顶的大坡道,也终于修通了。
一切都齐活了。
最后的总攻,开干!
几千人,像最精密的齿轮,围着高炉疯狂转动。
砌筑工匠在夏青禾的亲自指导下,开始用耐火砖,铺设高炉那颗滚烫的“心脏”。
夏云峥指挥着运输队,把成吨的物料,顺着坡道,一车车运上高空。
潘律则带着他的“镇公所”,负责后勤调度还有工分记录,保证这部巨大的机器,不会因为任何一个小零件出岔子。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座钢铁巨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一米一米往上长。
八米......
九米......
十米!
最后一块砖砌上炉顶的时候,落日余晖刚好洒在这大家伙身上,给它镀了层金光。
它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立在荒野上,像个从古时候来的沉默泰坦。
所有人都停了手里的活,仰着脖子,傻傻的看着这个他们亲手造出来的奇迹。
震撼自豪还有敬畏......各种情绪在胸口里搅成了一锅粥。
夏青禾站在高炉脚下,仰望着自己的“作品”,心里也涌起一股说不出的豪情。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面对着四千双写满期待的眼睛。
“我们的骨架,已经立起来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可它现在,还只是个冰冷的空壳!要让它活过来,就得有火!得有能融化石头锻造钢铁的一千五百度高温!”
她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停在兄长夏云峥跟潘律的脸上。
“传我命令!”
“所有人,休整一晚上!”
“明天日出的时候,我们——”
她顿了顿,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点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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