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过了几天。
三月初三,上巳节。
按古时风俗,本是男女在河边踏青嬉戏,洗濯身体以祓除(fu)不祥的日子。
但如今这乱世,除了那等家底殷实的世家大族,还有闲情逸致搞这些风雅事,寻常百姓,早就没了这份心思。
天气回暖,万物复苏,地里的农活,才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
司空府,议事厅内,气氛却不似外面那般暖了起来。
曹操坐在主位上,手里捏着几卷从各地送来的文书,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主公,开春之后,我军屯田客,加上那‘新安营’中分化出的新户,林林总总,又多了近两万之众。”
荀彧躬身禀报,声音里带着几分忧虑。
“人多,是好事。但如今春耕在即,各处上报,皆言耕牛不足,农具短缺。若按往年之法,这新辟的荒地,怕是十之五六都赶不上播种的时节。”
“各地县令、郡守,已开始组织工匠修补旧犁、打造新犁,提前筹备,但农具尚可补,牛却无法增。”
曹操将手中的竹简放下,揉了揉眉心。
此事,他焉能不知。
自打将那上万流民整编为“新安营”,又从其中挑选了数千青壮编入屯田客,不光许都,整个的垦荒拓土之事,便进行得如火如荼。
人,是够了。
可这地,却跟不上人的速度。
屯田客数量激增,可这耕牛却不是说有就有的。
错过农时,便意味着秋收无望。
正是春光好时节,这浪费一日光景,就等于没了许多的钱粮。
钱粮便是底蕴,是底气。
若是春播赶不上,不说拿什么和袁绍消耗。
就是多出来的军民,又靠什么养活?
节衣缩食,一时倒也罢了,可以扛过去。
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最主要的是,明明多了许多劳力,本来这意味着能多收点儿粮,现在成了负担的话,那属实是心有不甘。
“诸君有何高见?”曹操的目光,扫过堂下几位心腹谋士。
程昱斜跨一步:“主公,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可下令许都城内,凡大户有闲置耕牛者,一律按市价三成征调,以充军垦!”
这法子,简单粗暴,很符合他的风格。
目的明确,优先军垦,没错。
曹操听了,不置可否,只是摇了摇头。
强征?
前阵子为了搞那“公私合营”,世家大族极为配合,那是因为他们跟着这事儿获利不少。
也让他们从前面几次的折腾上休养了一阵。
一张一弛,这才能让他们好好配合。
但要是一遇到难处,就从他们身上下主意,一次两次也就罢了。
如今要是再来这么一出,就算能解一时之急,却无异于杀鸡取卵,会寒了人心。
“主公,”荀攸思索片刻,也站了出来,“仲德公之策,过于刚猛,恐有不妥。攸以为,不如行一缓兵之计。”
“可从各处屯田客中,抽调最为精壮之人,届时,以人力代替畜力,拉犁耕作。虽辛苦些,却也能解燃眉之急。待日后牛只繁衍,再做计较。”
人力拉犁?
曹操虽然点头,但眉头还是没舒展开。
他虽不下地务农,但却知道农事艰辛。
人就算再精壮,那也是人,没办法跟牛比!
那犁,插进地里的时候沉重无比,回转不便,两头牛合拉都累得够呛,换成人去拉,一天下来,又能耕几亩地?
这种方法,不能说没用。
但是用处不大,只能说是略微缓解一下问题。
牛的繁衍,不是一时可以解决。
“公达此计,亦非长久之策。”
一直沉默不语的贾诩,见曹操一直面露难色,缓缓开口。
他一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
“诩以为,如今之困局,根源有二。一为牛少,二为犁拙。牛少,非一朝一夕可解,唯有休养生息,徐徐图之。然,犁拙,或可有解。”
“哦?”曹操的眼睛亮了,“文和有何良策?”
贾诩躬了躬身子,答道:“在下曾于乡野之间,见有巧匠,将那犁头稍作改动,使其更为锋利,入土稍易。或可召集天下能工巧匠,集众思,来改良此物。”
这话说得四平八稳,滴水不漏。
集思广益,让巧匠来改良工具,如果成功,那的确是会大大提升效率。
听起来似乎是个方向,可实际上,跟没说也差不了多少。
因为现在本来缺的就是时间!
真要这么办,等一群人研究出个所以然来,黄花菜都凉了。
曹操还是沉默。
郭嘉半晌没说话,看到曹操眼神望了过来,这才站了出来,先夸了一句:
“主公,诸君之策,虽不可立解困局,却各有所长,可并行之。”
他先是肯定了一下各位同僚,人情送到,才提自己的想法。
“嘉以为,可调拨耕牛,先往豫州、兖州。”
他一说,曹操眉毛一挑:“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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