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阳,袁绍中军大帐。
帐内一片死寂,只有牛油大烛燃烧时发出的“噼啪”轻响。
袁绍一身金丝锦袍,端坐主位,脸色铁青。
案几上摊着一卷军报。
曹阿瞒,出兵了。
而且,是直扑延津!
延津是什么地方?
那是他黎阳大营的门户!
是他数十万大军南下的咽喉要道!
曹操此举,其心可诛!
袁绍抬头,看向帐下。
左侧,审配、逢纪等人神情肃穆,右侧,则是以沮授、许攸为首,他们大多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忧虑。
更远一些的角落里,还站着几个新近来投的将领。
“曹阿瞒两日前亲率大军,星夜兼程,奔袭延津!”袁绍的声音听着十分沉稳,颇有那四世三公传承下来的威严,“诸卿以为,当如何应对?”
话音未落,审配已一步跨出队列。
“主公!两日,恐那曹贼已至陈留。再有四五日便到延津,延津乃我军咽喉,断不可有失!曹操此举,狂妄至极,但恰恰是我军聚而歼之的良机!”
他扫视一圈,意气风发,“依配之见,当立刻传令白马!命郭图、淳于琼分兵,西进延津,将曹军拦腰斩断!再令韩猛将军,率五千精骑沿河北岸策应!两路夹击,曹军必败!届时,我军挥师南下,许都指日可定!”
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他身后的逢纪等人连连点头。
是啊,主公坐拥四州,带甲数十万,还怕他一个曹阿瞒?
曹贼自己送上门来,岂有不打的道理?
“不可!”
一声断喝,让帐内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沮授猛地站了出来,脸色发白,情绪激动得连身上的儒衫都在发抖。
“主公,三思啊!”沮授快步走到帐前,对着袁绍便是一揖。
“颜良将军虽勇,却无谋断。此前臣便已数次谏言,不可独任!如今他围攻白马,全赖郭图、淳于琼二位将军在一旁辅助,方能稳住阵脚,不至被曹军寻了破绽。”
“若此刻将郭、淳于二位将军调离,颜良孤军攻城,军中无有谋主,万一……”他抬起头,目光恳切地看着袁绍,“万一曹操声东击西,明攻延津,实则暗中偷袭白马,颜良将军如何应对?前线必乱啊!”
他越说越急,“为今之计,当稳扎稳打!可先令文丑将军,率一支轻骑前往延津,探明曹军虚实。待摸清其兵力部署,意欲何为,再做定夺,方为万全之策!”
沮授这番话说的恳切。
可他话音刚落,一旁的逢纪便“呵”地笑出了声。
他摇着羽扇,慢悠悠地晃了出来,眼神里满是嘲弄。
“沮监军这话,未免也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
他轻瞥了沮授一眼,慢条斯理开口:“颜良将军何等神勇?他围攻白马已有两月,城中刘延早已是粮尽兵疲,即便没有郭、淳于二位,拿下白马,也不过是旬日之事。何来‘前线必溃’之说?”
“再者,”逢纪的语调微微上扬,
“兵贵神速!若真如沮监军所言,凡事都要等文丑将军探明回报,一来一回,耗费多少时日?怕是等文丑将军的消息传回来,曹操那厮早就渡过黄河,兵临我黎阳城下了!到时候,延津已失,黎阳危急,这个责任,谁来担当?”
“你……”沮授被他一番话堵得胸口发闷。
他知道逢纪是在强词夺理,可偏偏,对方每一句话都站在“主公大业”的制高点上,让他无法反驳。
“子远,你以为如何?”袁绍的目光,又落到了一旁捋着胡须,不言不语的许攸身上。
许攸被点到名,心里咯噔一下。
他看了看一脸激愤的审配,又看了看满脸焦急的沮授,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两派人,他哪边都得罪不起。
犹豫了一下,许攸还是硬着头皮站了出来:“主公,沮监军所虑,倒也不无道理。毕竟,曹阿瞒向来诡计多端,善用奇兵,不得不防。依攸之见,不如......”
许攸说着,看了看袁绍,见袁绍表情没变,继续道:“不如还是先让文丑将军率轻骑去探路,待传回曹军兵力多寡,我等再定调兵之策,似乎更为稳妥?”
他这话,说得是模棱两可,两边都不得罪。
可审配却不干了。
“许子远!你是被曹操打怕了不成?”
“我军拥兵数十万,猛将如云,粮草堆积如山!他曹操不过区区数万兵马,即便有诈,难道我等还怕他不成?”
审配瞪完许攸,目光转向沮授:“沮监军屡次三番,阻挠主公进军,灭我军威风。莫不是见曹操势大,心中早生二心,想投那曹贼?”
这话,就说得太重了。
简直是诛心之言!
“你,你血口喷人!”沮授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审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袁绍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帐内正僵着,一声轻咳,不大,却把所有人的耳朵都勾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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