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来自南疆前线的加密伤亡报告,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秦战的心上。
报告很短,字字泣血。
他曾经带过的一个兵,侦察连的尖子,一个才十九岁,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小伙子,在一次边境巡逻的遭遇战中,牺牲了。
死因,不是因为技不如人,不是因为贪生怕死。
是因为他手里的81式自动步枪,在最关键的时刻,卡壳了。
就是更换弹匣后,推弹上膛的那一下,子弹没能顺利进入枪膛,死死地卡在了那里。
黄金般的0.5秒,就这么被一个机械故障吞噬。
对面敌人的子弹,没有给他第二次机会。
“装备杀人!”
秦战的拳头狠狠砸在办公桌上,坚硬的桌面被砸出一个浅坑。
他双眼赤红,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脆响。
一股混杂着愤怒、悲痛和无力的情绪,像岩浆一样在他胸腔里翻滚、冲撞,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烧成灰烬。
这不是第一次了。
作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一个微不足道的机械故障,就意味着一条鲜活生命的终结。
他烦躁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那份报告上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着他的眼睛。
他想把这该死的报告撕碎,可他不能。
这是无数战士用生命换来的数据,是血的教训。
带着满腔的郁结和戾气,秦战回了家。
一推开门,一股暖融融的饭菜香气扑面而来,驱散了他身上大半的寒意。
客厅里,灯光温暖。
母亲正坐在小板凳上,手里端着个小碗,用勺子小心翼翼地刮着苹果泥。
妻子周芸则半蹲在地上,拿着手绢,温柔地给淼淼擦着嘴角。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周芸的声音里,是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宠溺。
淼淼坐在小地毯上,小嘴一张一张,吃得津津有味,像只努力囤积粮食的小松鼠。
这一幕,让秦战那颗被愤怒和悲伤填满的心,瞬间找到了一个柔软的缺口。
他紧绷的肩膀,不自觉地松弛了下来。
这是他的家。
是他用生命在守护的地方。
“回来了?”
周芸看到他,站起身,很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公文包。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秦战换了鞋,声音有些沙哑。
“你妈不放心,过来看看孩子。”
父亲秦振国从厨房里端着一盘刚切好的西瓜走出来,瞪了他一眼,
“看你那脸色,跟谁欠了你八百万似的,工作上的事,别带回家里来。”
秦战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走到地毯边,蹲了下来。
他的视线,被地毯上的一堆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堆他之前淘汰下来的,已经做过彻底钝化和安全处理的废旧枪械零件。
撞针被磨平,枪管被堵死,扳机组件也拆掉了核心,完全就是一堆废铜烂铁。
淼淼最近很喜欢这些“铁疙瘩”,周芸拗不过她,在确认了绝对安全之后,也就由着她当积木玩了。
此刻,淼淼正用一个小小的弹匣,一根拆下来的复进簧,还有一个秦战从未见过的、形状极其古怪的拨弹齿,搭出了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供弹结构模型。
秦战的瞳孔,在看清那个模型的瞬间,猛地一缩!
他的呼吸都停滞了。
那个模型很简陋,歪歪扭扭,但作为一个玩了一辈子枪的特种兵,秦战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门道。
那个拨弹齿的结构,太奇怪了!
它不是传统的前后直线运动,而是带着一丝微小的、几乎无法察观的旋转角度,像一个被拉长的螺旋坡道。
子弹被它推上去的时候,不是被硬生生“怼”进枪膛,而是被“拧”进去的!
这个结构……
似乎能让子弹上膛的姿态,变得更顺滑,更稳定!
一个荒诞到极点,却又充满了致命诱惑的念头,在他心中疯狂地萌生。
他想起了那张“蜘蛛网”,想起了那扇“雪花窗”。
这不是游戏!
这绝对不是游戏!
这是女儿……
又一次用她那匪夷所思的方式,给出了“答案”!
解决81式步枪卡壳顽疾的终极答案,就在眼前!
“淼淼,搭的什么呀?给爸爸看看。”
秦战的心脏狂跳,他压抑着激动,声音都有些发颤。
他欣喜若狂地凑过去,想把那个模型看得更清楚一点,甚至想伸手去摸一下那个神奇的拨弹齿。
然而,淼淼似乎玩腻了。
她对这个新搭出来的东西看也不看,小手一挥,“哗啦”一声,
那个凝聚了未来几十年枪械工程学智慧的“神之构想”,瞬间散架,变回了一地冰冷的废铁零件。
秦战的心,也跟着“哗啦”一声,碎了。
他的动作僵在半空中,整个人都傻了。
“别!”
他下意识地喊了一声,急忙伸出手,想凭着刚才的记忆去复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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