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瑾在完成裴欢布置的额外的政治背诵后,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投入下一项任务,而是抬起头,看着对面正在整理物理笔记的裴欢,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裴欢,如果…如果我考不上警校…”
这是他第一次流露出不确定。
连日的压力、外界的纷扰、以及对未来的渴望与自身基础的薄弱交织在一起,让一向倔强的少年,在临近重大考验前,显露出了脆弱。
裴欢整理笔记的手停顿了一下,反问:“那你当初为什么想考?”
陈瑾愣了一下。
对啊,他为什么想考警察?
随即他眼神重新聚焦:“为了…为了像你一样,能用正确的方式,守护想守护的东西,让那些仗势欺人的人,不能再为所欲为。”
“那就记住这个。”
裴欢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清晰地敲在他的心坎上,“考场如战场,犹豫和怀疑,是比任何难题都可怕的敌人。你的对手不是试卷,是你自己心里那头因为害怕失败而躁动不安的野兽。”
想到少年这些日子的压力和努力,她还是软了语气,轻声道:“我相信你能驯服它。”
“我相信你能驯服它。”
简单的几个字,像一道光,瞬间驱散了陈瑾心头盘踞的阴霾。
他看着她,胸腔里那股因为不确定而四处冲撞的气息,渐渐沉淀下来,凝聚成更加坚实的力量。
他不再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重新拿起了笔,眼神里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
裴欢看着他重新投入题海的背影,知道这一次,他是真正地将所有杂念都摒弃了。
烈火淬炼,方能成钢。
二模考试当天清晨,校门口挤满了送考的家长和考生。
陈瑾和裴欢一前一后走入校门。
陈瑾穿着洗得发白但异常整洁的校服,因为压力,他日渐清瘦,但仍然背脊挺直。
他不再去看周围那些或好奇或异样的目光,脑海里反复回响着裴欢的叮嘱。
裴欢走在他身侧稍前的位置,步履从容。她能感觉到暗处投来的各种视线,但毫不在意。
进考场找到座位坐下,陈瑾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在心中将重点和易错点快速回顾。
铃声响起,肃静。试卷分发下来。
陈瑾睁开眼,目光落在第一道选择题上。
他的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按照裴欢教导的策略,先易后难,稳扎稳打。
裴欢答题的速度一如既往的快,笔尖在答题卡上流畅移动。
只有在偶尔抬眼,余光扫过陈瑾方向时,她的眼神会微微一动,确认他状态稳定。
数学考试进行到后半段,一道压轴题难住了大片考生。陈瑾的额头渗出了汗珠。
他盯着题目,手指微微收紧。
就在这时,他脑海中闪过了裴欢在物理实验室里专注而笃定的眼神,以及她说过的话。
“思路不通的时候,退一步,看看已知条件里有没有被忽略的隐含信息。”
他猛地清醒过来,不再纠结于复杂的几何构建,转而重新审题。突然,一个被忽略的等量关系被他捕捉到!他立刻换了一种更直接的代数方法切入,思路瞬间畅通!
笔尖再次飞快地动了起来。
坐在前面的裴欢,似乎心有所感,唇角微勾。
第一天的考试在高度紧张却又异常专注的氛围中结束。走出考场,陈瑾沉默地走着,在脑海中复盘着得失。
“感觉怎么样?”裴欢走到他身边,声音平静。
陈瑾沉吟了一下,如实回答:“数学最后一道题有点险,但做出来了。其他…还行。”
“嗯。”裴欢应了一声。她知道,对于陈瑾而言,“还行”已经意味着超常发挥。
接下来的几科考试,陈瑾越战越勇。每一次笔尖划过答题卡,都像是在为他自己,也为他们共同坚守的信念,刻下一道坚实的印记。
二模的最后一场考试结束铃声响起时,陈瑾放下笔,看着写得密密麻麻的答题卡,混杂着疲惫与充实的感受涌上心头。
他做到了。
他走出考场,看到裴欢已经在走廊尽头等他。
少女站在余晖里,像神明一般。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但陈瑾从她平静的目光中,看到了某种类似于…认可的东西。
他们并肩走着,布满落叶的人行道上,影子交织重叠。
脱离了学校那种无处不在的竞争和窥探目光,走在街道上,不同于图书馆的并肩作战,松弛的氛围悄然弥漫开来。
沉默地走了一段,陈瑾望着前方被霞光染成金红色的云层,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干涩:“裴欢,如果…如果没有你…”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裴欢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没有她,他现在可能依旧是那个只能用拳头宣泄愤怒、在泥潭里挣扎、对父亲的冤屈无能为力的陈瑾。
“没有如果。”裴欢打断他。
先不论她不可能让他,让陈瑾,一个人面对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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