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象的微光指引着方向,终至一处荒寂山谷。谷心无草木,唯有一缕莹白流光悬浮半空,正是点睛笔——笔身缭绕着氤氲雾气,竟自化一方小天地,无形屏障泛着淡淡光晕,将周遭隔绝成独立空间。
厉劫生尝试运转灵力靠近,指尖刚触到屏障,便被一股无形之力弹开,灵力越是运转,屏障的排斥力便越强,连他最隐秘的敛息术都无法奏效。
他眸光微动,不再强求隐藏,反手点向自身天池穴——指尖落下的瞬间,体内灵力如潮水般退去,经脉瞬间空寂,周身气息彻底归于平淡,与寻常路人无异。
踏入小天地的刹那,云雾散去,一座青砖黛瓦的小城赫然映入眼帘。街上车马辚辚,孩童嬉闹声穿巷而过,酒肆幌子随风轻摇,百姓或挑担赶路,或倚门闲谈,眉眼间尽是安逸——竟是一派安居乐业的市井图景。
厉劫生缓步穿行其间,目光扫过往来人影,却未捕捉到半点灵力波动。他正思忖着点睛笔会以何种形态藏匿,视线忽然定格在街角一处摊位前:摊位后坐着位锦衣少爷,玉冠歪了半边,领口沾着泥点,袖口还蹭着几片草叶,华贵的衣袍上满是污渍,与周遭整洁的市井格格不入。
他指尖拨弄着摊上热气腾腾的地瓜,俊朗的脸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明明衣着不凡,却偏守着一筐地瓜叫卖,嗓音清亮却毫无吆喝的热忱。
厉劫生脚步微顿,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
无需卦象指引,也无需灵力探查——那少爷周身萦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笔墨清气,与方才屏障外的气息如出一辙。
更关键的是,他身上没有半分活人的生气,却有着器物化形独有的澄澈灵韵。
“竟已化为人形,”厉劫生心中暗忖,目光掠过少爷眼底的懵懂,再瞥了眼他衣袍上的污渍和摊上的地瓜,“怕是连自己本非人类,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厉劫生将自己打扮地窘迫些,缓步走到摊前,指了指筐里热气腾腾的地瓜:“来一个。”
少爷眼睛一亮,忙用粗布垫着拿起两个递过去,指尖还沾着炭灰。厉劫生咬了一口,外皮焦糊,内里却带着生涩,味道寻常得很。他没说话,只静静咀嚼着。
阿迪见状,脸颊瞬间涨红,忙摆手:“不好吃吧?我给你换!”说着飞快从筐里又掏出两个,在炭火上翻烤片刻便递过来。可这两个依旧平平,外皮烤得不均,内里甜度不足。
阿迪的头垂得更低,手足无措地攥着衣角,衣袍上的泥点显得愈发显眼。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女孩端着小炭炉走来,身形纤细,眉眼清秀。
她没多言语,接过阿迪手里的地瓜,熟练地调整炭火位置,时不时用小棍翻动,动作利落。
片刻后,她递过一个外皮金黄、冒着香甜热气的地瓜,声音轻柔:“客官,尝尝这个。您没为难阿迪,已是大恩了,这地瓜不收钱。”
厉劫生接过,掰开的瞬间,软糯的果肉冒着热气,甜香扑鼻。他咬了一口,口感绵密,甜度刚好。抬眼看向阿迪,少年正挠着头,脸上满是不好意思。
厉劫生收回目光,碧穹目虽被压制,可看人的本事仍在——阿迪面相虽带着贵气,却透着几分不谙世事的懵懂,双手细嫩无茧,显然从未干过农活;女孩眉眼间带着沉稳,指腹有薄茧,看向阿迪的目光带着几分照料之意,应是府中贴身伺候的女佣无疑。
厉劫生目光掠过二人眉宇,捕捉到那丝隐晦的赤红——二人面相中皆带着“离宗之相”,红气缠眉,显见是背着家族偷偷出走。
再看阿迪对女孩的依赖,女孩看向阿迪时藏不住的温柔,厉劫生心中了然:想来是家族中人瞧不上女孩的身份,才逼得他们这般隐秘行事。
忽然,“喵~”一声软糯的猫叫响起,一只橘猫从摊位后钻出来,毛发光滑蓬松,蹭了蹭女孩的裤腿。
“又又乖,这就给你拿。”
女孩笑着拿起一个刚烤好的红薯,小心翼翼剥开焦香的外皮,将冒着热气的果肉分成两半,一半递到阿迪嘴边,一半放在掌心,俯身喂给猫咪。
她自己却没动,只垂眸看着一人一猫吃得香甜,眉眼间满是笑意。
青砖铺就的街角,热气腾腾的地瓜摊,一双年轻身影伴着一只橘猫,在熙攘的市井烟火中自成一派旖旎。
可厉劫生望着这一幕,却轻轻叹了口气。厉劫生的叹息,并非为镜花水月的安逸,而是落在女孩眉宇间那化不开的苦相——额间横纹深陷,嘴角下垂带煞,眼底虽有笑意,却藏着挥之不去的衰气,几乎要将“苦”字刻在脸上。
方才她舍己喂地瓜的举动,更让那苦相添了几分沉重,仿佛将自己的命格往更沉的深渊里又推了一把。
他抬步上前,语气平淡:“在下赶路至此,腹中饥饿,不知可否与二位共进午餐?些许铜板,聊表心意。”说着递过几枚铜板。
阿迪愣了愣,他们本就靠卖红薯糊口,正要推辞,女孩已接过铜板,笑着点头:“客官客气了,不嫌弃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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