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先正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身上长袍,缓步踏入临水的敞轩。
轩内视野开阔,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几位老者正围坐品茗,谈笑风生。
上首主位,他的老师柳公与李老太爷并坐。
柳公今日一身青灰色直裰,神情平和,眼中尽是得意。
李老太爷则身着赭色福字纹锦袍,面容红润,笑容和蔼,眼神通透,仿佛能看透人心。
而在李老太爷身侧,侍立着一人,正是李敖。
只见他面色微红,显得有些魂不守舍,目光频频望向轩口,当看到方先正进来之后,神情变得激动万分。
自上次得见那篇令他惊为天人的落榜文章后,他便对作者念念不忘,近日才从爷爷那里得知,作者竟已拜入柳公门下,且今日便会现身,他心中的兴奋与期待早已满溢。
方先正不敢怠慢,上前几步,对着上首深深一揖,声音沉稳而恭敬:“学生方先正,拜见老师,拜见李老大人。”
柳公见他来了,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微微颔首。
李老太爷抚须的手一顿,目光落在方先正身上,带着几分审视与好奇,笑着转向柳公:“慎之兄,这位便是你新收的那位高足?写出那篇‘心契于道,通达时中’文章的,便是此子?”
柳公脸上顿时露出难以掩饰的得意之色,仿佛展示一件珍藏的瑰宝。
他捋须轻笑,语气中满是与有荣焉:“正是小徒先正。文章虽是旧作,然其中锐气与见识,确非寻常。”
李老太爷仔细打量方先正,见他但身姿挺拔,眉宇间自带一股沉静书卷气,眼神清正,不卑不亢,不由点头赞道。
“观其形,知其品。沉稳有度,是好苗子。”
他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又笑问柳公:“咦?慎之兄,你那位古灵精怪、‘过目不忘’的小弟子呢?今日怎未同来?老夫倒是很想见见,是何等样人物,能让你柳慎之既头疼又宝贝!”
此言一出,柳公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了一下,随即泛起一丝黑线。
方言那小子能来吗?他敢让他来吗?
以方言那混不吝的性子,若是来了这全是文坛泰斗的敞轩,逮着机会还不在现场打广告?
他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一想到那场景,柳公就觉得眼前发黑,胡子都差点揪下来几根。
他干咳两声,含糊道:“咳咳,小儿辈顽劣,学问未成,不便带至这等场合,徒惹笑话,徒惹笑话……”
李老太爷何等人物,观其神色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不由莞尔,也不再深究。
柳公趁机将方先正引荐给轩内其余几位大儒名士。
“先正啊!这位便是刘睿的爷爷,曾经为吏部郎中的刘老大人!”
“这位是青山书院的院长韩大人!”
“这位是便是齐家齐大人!”
.....
这些人皆是江陵乃至湖广文坛有名有望的人物。
他们早就在上次李敖宴会上见识过方先正的文章,此刻见到作者本人如此气度沉稳,皆纷纷抚须称赞。
“观其文知其人,果然文如其人,沉稳有物!”
“柳公慧眼识珠,恭喜又得佳徒啊!”
“后生可畏,湖广文脉后继有人矣。”
柳公听着众人的夸赞,方才那点不快顿时烟消云散,红光满面,只觉得收下方先正这个弟子,实在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好不容易见礼完毕,众人重新落座。
李老太爷身旁的李敖早已按捺不住,立刻起身,快步走到方先正身旁的空位坐下,脸上激动的难以抑制。
“方兄!终于得见真容!拜读兄台院试那篇文章,真是……真是令人茅塞顿开,佩服之至!其中破题之精妙,立意之深远,敖自愧弗如!”
方先正连忙谦逊回礼:“李案首过誉了,拙文浅见,不敢当如此盛赞。”
李敖却摆摆手,眼神热切:“方兄切莫过谦!那文章绝非寻常!不知方兄对《中庸》‘致中和’一节有何高见?近日读书,总觉此处有些关隘难以通透……”
方先正见他是真心讨教,便也收起客气,略一沉吟,便引经据典,娓娓道来。
他前世本就是中文系教授,国学功底深厚,加之穿越后又有柳公指点,见解愈发精辟。
两人一问一答,渐入佳境。
李敖听得时而蹙眉深思,时而恍然大悟,听到精妙处,更是击节赞叹。
他发现自己这位案首,在方先正广博的见解面前,竟显得如此稚嫩,许多困惑已久的问题,经方先正稍加点拨,便豁然开朗。
心中对方先正的敬佩之情,更是油然而生,几乎引为知己。
敞轩内其他大儒也被两人的讨论所吸引。
不久之后,敞轩内个人纷纷开口议论出各自主见,一时间气氛融融洽至极,敞轩周围环绕着学问的芬芳。
然而,这片和谐很快便被打破。
一名李府仆役匆匆入内,快步走到李老太爷身边,低声急报:“老太爷,门外……湖广提学贾文进贾大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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