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承祖在方言拿出文书时,就转头看了过来。
他接过方承薪递来的报考书,仔细看了看。
上面需要填写籍贯、三代履历,还需里正和族中长辈签字画押,确认考生身家清白,乃本地籍贯良民子弟。
他心中亦是波澜万丈。
方言这小子,他是看着成长的。
从最开始讨价还价的小滑头,到现在跺跺脚江陵都要抖三抖的商会会长。
如今,这小子真的要去科举考取功名了啊!
这让他想起了柳公对方言的称赞。
方言这个小无赖,恐怕此次一去,要蛟龙入海了!
“老五啊!不是我说你!孩子想去,你就让他去呗!”
“不就是找钱里正核实狗蛋的籍贯信息吗?不就是让你和先正在这上面签字画押吗?”
“多大的事!要我说!去!就该去!搞不好这小子还真给你考个案首回来呢!”
方承薪虽然有所担忧,但是看着大哥那信心十足的模样,自己也不由得信了几分。
莫非狗蛋,真的要给他考个案首回来?
在方承祖的要求下,方承薪是拿着笔,在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看着方言去找里正签字的背影,方承薪不由得唏嘘了一下。
他们方家,真的能如大哥所说的一般,成为士族吗?
然而,当方言离去之后,方承祖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收敛,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一叹息从他口中传出。
方承薪有些莫名!紧忙问道。
“大哥你为何叹息?”
方承祖沉吟片刻,语气逐渐变得凝重:
“五弟,言哥儿前程似锦,这是大好事。”
“但有一事,关乎他的科举之路,甚至未来的仕途,我必须提醒你。”
方承薪见他神色严肃,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大哥,何事如此严重?”
方承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道:“我当年……替父顶罪,被判过充军。这事你知道吧?”
方承薪点头:“这事我知道,当年判决文书里不是写的很明白吗?”
“没有案底,也不影响族里后辈的前程。”
“先正都去考过几次了,不是没有人阻拦吗?”
“这事应该不算问题吧!”
看着弟弟那无知的模样,方承祖是捂头苦笑了一声。
“按照规矩,确实是没有什么影响。”
“但是当先正和言哥考上进士之后呢?”
“将来步入朝堂,要是有人刻意拿此事做文章,攻击他们呢?”
“进入官场简单,想要升官却是极难!”
“在官场里面,少了一个竞争对手,自己的仕途就更加坦荡!”
“这些人为了升官,可以做出任何不要脸的事情!”
“甚至为此,可以将竞争对手整的锒铛入狱!”
方承薪闻言,脸色瞬间煞白,舌头都开始打结了起来。
方承祖的话,让他想起了三十年前的那些官员。
他们相互包庇,看着方家就像一块肥肉。然后动手,毫不留情!
为此他们方家是受了很多的苦!
若是那些人的话,他大哥所说的话,绝对会发生!
他光顾着高兴孙子要科举,却忘了大哥身上还背着这么一道隐形的枷锁!
这……这可如何是好?
“大哥,那……那怎么办?”方承薪的声音带着惊慌。
“要不,要不我们不考了,进士不考了!举人也不考了!”
“没了举人,也没了进士,我们不就当不了官了吗?”
“就考个秀才吧,一个秀才!他们应该不会专门来找一个秀才的麻烦吧?”
不考秀才?不考举人?不考进士?
方承祖对于弟弟的想法嗤之以鼻。
他比方承薪了解的太多太多了。
方言创立江陵商会之前,就已经将首辅杨党得罪的死死的。
如今江陵商会都是靠着巡抚曾培明和知府周文渊在顶着压力。
清流也看出来了,在这物流工程的帮助下,曾培明和周文渊升官已是定数。
所以才会下死力扛住杨党,保下他们。
要是这两人一走,方家没有功名,又怎么保得下这偌大的家业?
这科举不仅要考!还一定要考上进士!
只有这样,他们方家才算是真正的立足于江陵,而不是借助他人的势力狐假虎威!
方承祖的目光变得幽深,他缓缓转过头,望向村落中心方向,那座他们出生长大的方家老宅。
他的眼神里有怀念,有决绝,最终化为一片平静。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沉声道:
“必须得让他们考!而且一定要让他们考上进士!”
“想要彻底解决这个隐患,不留后患……恐怕,得去求爹娘了。”
方承薪一愣:“爹娘?这事和官方有关,找他们又有什么用?”
方承祖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笑容,说出的话如同惊雷,让方承薪跌坐回了凳子上。
“让爹娘……以族长的名义,将我……开除族谱!公告乡里,与我方承祖,断绝一切关系!”
“什么?!”
方承薪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大哥,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大哥方承祖,曾经是方家的嫡长子!是爹娘最器重的儿子!是为了家族才去充军,吃了那么多苦头!
如今,为了方言的前程,他竟然……竟然要主动让爹娘将他开除族谱,断绝关系?!
花厅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笼中的画眉,还在继续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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