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五过后,年关的气氛便一日浓过一日。
天公也应景,絮絮扬扬地撒了几场大雪,预示着明年是个丰年。
方家村被覆上一层薄薄的银白,衬得那些新房子越发整齐。
这一日,方言披着鹅毛大氅,坐在家中的暖阁里,听着清香汇报年节支出。
“少爷,各家的年礼已按单子备好了,秦府、李府、齐府、韩府,还有柳公那儿,都按照你的吩咐提高了五成。”
“府衙周大人、县衙张大人、许大人,也按旧例备了一份,您是否要过目一下。”
方言斜倚在铺了毛皮的躺椅上,手里捧着个手炉,闻言只懒懒地抬了抬眼皮,扫了一眼账单便点点头。
“年啊!是一年更比一年好!做人更要懂得分配利益,既然在江陵讨生活,怎么能厚此薄彼呢?”
“再去拟一份清单,给府衙和县衙的其他大人都备上一份。”
“不用太过奢侈,也不要太过寒酸!让他们知道,我们方家,心中还有他们就行!”
官场就是如此,患寡而患不均!
以往那是和他们不怎么熟悉,方言自然不好送礼。
但是自从望江镇建成之后,他就经常在知府知县衙门走动。
自然也就和其余的那些大人有了一些交情。
既然别人肯和他方言搭话,他方言也不是一个不讲礼的人。
人情往来就是如此。
他要让那些大人明白,他方言不是捧高踩低之人。
官商和气!大家都有的赚!
清香听闻方言的指示,连忙拿起笔开始记录。
一旁坐着看书的方先正忽然清了清嗓子,放下手中的《春秋》,脸上带着一丝郑重。
“都快过年了!你还在忙着这些东西,就不能放松放松吗?”
方言想都没想,习惯性地一摆手,像是在驱赶苍蝇。
“爹您就安心读您的书吧,我的事我自有主张。”
“别因为柳公给你放假了,你就可以在家中偷懒!”
“儿子的梦想,可全都在你身上呢!”
这话若是放在以往,方先正多半是讪讪一笑,便不再接话。
可今日,他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撑起了腰杆,竟破天荒地没有退缩,反而挺了挺脊背,声音也抬高了些。
“这都快过年了,我便不能松快松快?再说,这个家,我才是老爷!”
方言指点的手顿在半空,诧异地扭头看向他爹。
哟嗬?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这老爹,翅膀硬了?敢跟他顶嘴了?
这方家,莫非要改天换日了?
方先正见儿子愣在原地,底气更足,乘胜追击。
“言儿,不是爹说你,你过完年就十六了!寻常人家像你这般年纪,娃娃都能满地跑了!”
“你倒好,整日里不是钻营商事,就是盘算着怎么偷懒,这终身大事,也该上上心了!”
他说话的时候,眼光不停的往清香那边瞧。随后又回过头来严肃的看着方言。
察觉方先正的目光,清香面颊都红了一片。
一听这话头,方言瞬间就明白自家老爹今日这底气从何而来!
逢年过节,催婚催嫁,一直都是亘古不变的终极命题!
任你是点石成金的财神爷,还是翻云覆雨的江陵商会会长。
在这等“大势”面前,都得乖乖低头。
他若是敢反驳,接下来迎接他的便是爷爷、大伯、三叔乃至全村三姑六婆的口诛笔伐。
“好好好!”方言猛地从躺椅上弹起来,把手炉往旁边小几上一顿,脸上是气急而笑。
“过年您最大,您有理!我不跟您争!”
他几乎是脚不沾地地往外走,嘴里嘟囔着:“这个时间段,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少爷我去县衙给各位大人送礼去!”
清香看着方言“落荒而逃”的背影,眼中掠过一丝羞涩:“老爷,你.....”
方先正此刻却颇有几分“一家之主”的风范,敲打桌子,笑道。
“哎,清香你也别怪我多嘴,这小子啊!从小就野惯了,从来就不服管!”
“要是不多逼逼他,他恐怕到了三十都成不了家。”
“至于老爷的意思,你也别往心里去!你和云青,能够帮我们方家办事,是我们方家的福分,可不要妄自菲薄。”
“将来若是真的有机会......”
清香目瞪口呆的看着方先正。
这话简直就差明着说了。
你们两人我很满意,将来要是有机会,也不是不可以嫁入方家。
她的手几乎快捏不住账本。深吸几口凉气,只觉得方先正瞬间变得光芒万丈!
只有方先正,微微一笑,看着清香那单纯模样微微叹息了一声。
小兔崽子!和我斗!
要不是以前让着你,你哪能骑在爹的头上那么久?
爹我只说了几句话,瞬间就让你的心腹偏向了我这边。
只是清香和云青的身份,却也是让他有些扣头。
两人都在青楼待过,同时清香还是乐籍,如果娶进家门,恐怕坐不得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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