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望江镇码头上薄雾未散,漕运衙门的兵卒们已在郑昌的呼喝下集结列队。
郑大人今日显得格外精神,官袍整得是一丝不苟,只是眼底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疲惫,仿佛昨夜一夜没睡一般。
没有办法,为了留下那十几两银子的契书,他最终还是退了一步,让方言安排人去修铺面了。
方言也没提什么铺面损失上告的事情。
两边,就这样十分默契的对这件事避而不谈。
如今的他,只能每日从江陵城官驿那边来回往返。
他不是没有想过再就近租一个房子,然而方言却告诉他,那铺面只需要几日就可以修好,也就苦苦这几天罢了。
几天而已,他郑昌,等得起!
他目光扫过手下这群散漫的兵卒,清了清嗓子,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
“都听好了!奉总督令,稽查望江镇货物流通,严防奸宄,乃是国策!”
“今日起,都给本官打起精神,仔细查验,不可懈怠,更不可徇私!”
兵卒们面面相觑,心中暗自叫苦。
这望江镇商船如织,货物如山,真要严格稽查起来,就他们十几个人,岂不是要累断腿?
这不是要在分衙建立起来之后,才正式动工的吗?
郑大人,居然如此之急?
往日里跟着郑大人出来,多半是雷声大、雨点小,做做样子罢了,今日怎的如此较真?
前几天方言还请他们吃饭了呢!他们提起裤子就不认人,是不是不太好!
然而郑昌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更是摸不着头脑。
他伸手指向码头一侧几艘不大不小的货船,以及几个正在指挥装货的商贾沉声道。
“看见那几艘船,还有那几个穿蓝绸衫的掌柜没有?给本官重点‘关照’!”
“船上货物,逐一开箱验看!单据文书,反复核对!不得有误!”
被点到的,正是以“武氏商行”为首的几家商队。
这些商队在江陵商会内部早已是挂了号的“问题户”,以往经常以次充好,又爱在交易上玩斤两上的小手脚。
这名声,在这望江镇中,可是出名的臭,人人都避之不及的存在。
江陵商会正愁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与他们切割呢。
郑昌这一指,竟是精准无比地戳中了这些“黑心商人”。
这时,一个胆大的兵卒忍不住开口问道:“大人,旁边李家的船队货物堆积如山,明显油水更足,为何不先查他们?反倒盯着武家这几条小船?”
郑昌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戏谑,语气更是轻松:
“你懂什么?本官收到确切密报,武家船队此次货物里有走私物品,证据确凿!”
“查他们,一查一个准,正是立威建功的好机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不远处李家那浩浩荡荡的船队,嗤笑一声:
“至于李家……他们与我等本就是敌对,岂会没有准备?”
“定然早已将货物打理得干干净净。我们今天去查,不过是白费功夫,徒劳无功而已。”
“先麻痹一下他们李家,到时候时间长了,我们打一个突然袭击!岂不是效果更好?”
“办案要讲究实效!既有明确线索,自然要集中力量,重点突破!这查获走私,岂不是大功一件?”
兵卒们这才恍然大悟,纷纷露出钦佩之色:“大人高见!”
这郑大人当真厉害!这上工的第一天,就已经找到了内应。
有郑大人这种得力干将带领他们,他们哪里还愁没有功劳?
兵卒们纷纷领命,向着武家船队冲去。
一时间,码头上鸡飞狗跳。
“打开!全部打开!”
“你这绸缎色泽不对,怕是劣品吧?”
“单据上的数目为何与实物有出入?说清楚!”
“铁锅?说!你这铁锅准备运往哪里!?”
武掌柜等人何曾受过这等“优待”?
以往漕运衙门的人,塞点银子也就打发了,今日这郑主事是吃了炮仗不成?
他们急得满头大汗,一边陪着笑脸试图塞银子,一边暗骂流年不利。
这在货里夹带一些铁锅,是大部分商队多多少少都会做的一件事情。
大齐朝虽然禁止对外贩卖铁和武器。但是铁锅是民生产品,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状态。
何况他这铁锅,也不是卖往国外,而是准备卖给北方流民的!
怎么就那么巧?被抓了个正形?
然而,令他们绝望的是,往日无往不利的银子攻势此次竟全然失效!
负责查验的兵卒非但不接,反而将银子直接丢在地上,义正辞严地呵斥:“休得行贿!郑大人有令,稽查期间,严禁收受商户分文!违者重处!”
不怪他们不收,实在是不敢收!
经过上次吃饭之后,郑昌就把这望江镇的重要性告诉了他们。
这可是首辅大人看上的东西!他们在这明面上搞鬼?到时候那商人去京都一告,要是首辅知道了。
他们岂不是给自家九族找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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