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天空难得放晴,阳光驱散了连日的阴霾,却驱不散专案组每个人心头那份沉甸甸的复杂情绪。
历时一个多月的“慈恩”案,在官方层面,终于画上了一个阶段性的句号。
声势浩大的新闻发布会已然召开,媒体连篇累牍的报道将“爱福之家”的伪善面具彻底撕碎,与之勾结的怡康医院多名相关人员被立案调查,几十名涉案人员相继落网,十余名被拐卖的儿童成功获救,部分孩子已与泪流满面的家人紧紧相拥。
庞大的联合专案组完成了其历史使命,开始有序解散,来自不同单位的精英们互相道别,返回各自的岗位。
立县警察局派来的黑色轿车,安静地停在专案组临时指挥部那栋不起眼的小楼楼下。
车门旁,戚雨和江牧一正在与前来送行的李飞扬、张强等人做最后的告别。
一直以来的高强度工作,潜伏时的如履薄冰,突击行动的惊心动魄,以及最后地下基地那场与死神赛跑的撤离,所有的紧张与疲惫,似乎都沉淀在了他们略显消瘦却眼神锐利的脸庞上。
“戚顾问,江医生,这次真是辛苦你们了!没有你们,这个案子不可能推进得这么深入。”李飞扬上前,与两人重重握手,语气诚挚,带着刑警特有的粗粝感,也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倦色。
虽然战果辉煌,但“董医生”及其核心团伙的漏网,如同哽在喉咙里的一根刺,而内部清理的余波也未完全平息,他知道,自己的战斗远未结束。“回去之后,一定好好休整!立县那边的彭局(恭喜彭队升职啦)和医院我已经沟通过了,给你们批了假,务必彻底放松一下。”
“李队言重了,分内之事。”江牧一沉稳地点头回应,顺手扶了扶眼镜,“你们后续的审讯、证据链完善和深挖余罪,工作量只怕更大,更需劳神。”
张强用力拍了拍江牧一的肩膀,又看向一旁沉默的戚雨,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调侃或者感慨的话,最终却只是化作了简练的两个字:“保重。” 目光里却传递着经历过生死考验后的信任与关切。
戚雨迎上他的目光,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她的视线掠过这栋承载了无数不眠之夜和巨大压力的小楼,掠过眼前这些曾经并肩作战、可以托付后背的熟悉面孔,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是清晰地吐出两个字:“保重。”
拉开车门,坐进后排,戚雨将身体陷入座椅,闭上了眼睛。
窗外的街景开始流动,京都中心的繁华与喧嚣被迅速甩在身后。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疲惫,渴望休息,但大脑却像一台无法关机的计算机,仍在高速运转,梳理着纷乱的思绪。
结案报告上那个官方盖下的红色印章,并无法真正为她内心的波澜画上句号。
地下基地自毁时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坍塌的轰鸣,仿佛还在耳膜深处回荡;证物袋里那些缝眼玩偶僵硬诡异的笑容,时不时在她脑海中闪现,带着令人不适的寒意。
林曼、陈静在审讯室或傲慢或崩溃的脸,乃至那个始终笼罩在迷雾中、代号“董医生”的阴影,交替浮现。
更深处,是父亲戚明远牺牲时那决绝而复杂的眼神,以及吴川崎镜片后那双仿佛能看穿人心、却又深邃得不见底的眼睛。
这些影像交织重叠,构成了一幅无法轻易翻过的沉重画卷。
她知道,自己的心理创伤远未愈合,只是被接连不断的案件推进和短暂的胜利喜悦强行压制了下去。
那些一度频繁侵扰、光怪陆离的预知梦境近期是消失了,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层、更持久的焦虑感,以及对未知危险的本能警惕。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这份特殊的能力如同一把锋利的双刃剑,在劈开迷雾指向真相的同时,也在不断切割消耗着她自己的心神。
江牧一反复建议的,回立县后进行系统性心理干预和长期休养,无疑是正确且必要的,但她内心深处无法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彻底放松下来,将那一切主动“关闭”。
关于父亲殉职的谜团,非但没有随着“慈恩”案的告破而清晰,反而因为“蛇刃”这个更具威胁性的名称浮出水面,变得愈加扑朔迷离。父亲当年深入调查的,是否就是这个可怕的“蛇刃”组织?
他的牺牲,是否是“蛇刃”直接下的毒手?吴川崎在整个事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看似坦诚地透露了部分信息,但戚雨敏锐地感觉到,最关键的核心部分,依然被他牢牢隐藏在迷雾之后。
这些悬而未决的疑问,像一根根纤细却坚韧的丝线,缠绕在她的心间,时不时带来一阵隐痛。
吴川崎的真实意图,依旧是个难解的谜题。他那看似关切的警告犹在耳边,他提供的那些关键“帮助”也真假难辨。
他像一个站在命运交叉路口的模糊指引者,看似为你指明了某个方向,却无人知晓那条路的终点是深渊还是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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