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底的水影还在晃,那团黑影悬在我们中间,像块化不开的墨。寒星的手攥着冥河令残片,指节有点发白,但她没再问。
我盯着水面,脑子里《天命漏洞手册》翻得飞快。刚才那一幕不是幻象,是系统升级前的协议预警——双主并立,必生异变。这破船迟早要逼我们选一个当主人。
可现在,没时间纠结这个了。
脚下的船板忽然传来一阵震颤,不是机械暴走那种抽风式的抖,而是……像是被什么东西从下面顶了一下。紧接着,整条河的水开始往中心塌陷,形成一个缓慢旋转的涡流。
寒星抬头看我:“主人?”
“别出声。”我抬手压住她肩膀,目光锁住水面。
漩涡越转越深,河底淤泥翻涌,无数扭曲的人形从泥里浮出来,有的只剩半张脸,有的脊椎弯成弓形,全都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是用空洞的眼眶死死盯着渡魂舟。
怨灵。
不是散魂,是被规则钉死在冥河底层的契约残魂——那些被天道判定为“命格有瑕”而抹去的存在。他们本该彻底湮灭,但现在,全被一股力量强行聚拢。
“你毁规、逆命、扰因果。”一个声音从水下传来,不急不缓,带着点悲天悯人的调子,“岂非更大祸患?”
我冷笑:“又来了,三界着想专业户。”
话音未落,所有怨灵猛地向中央收缩,像是被无形的手捏紧。一道人影缓缓升起——雪白广袖,眉心一点朱砂,手里还拎着串骷髅念珠,边转边数。
渊主。
他站定在半空,九柄血刃环绕周身,刀尖朝内,围成一个环形牢笼,将整个渡魂舟罩了进去。刀身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一亮一灭,像是在读取什么数据。
“这是法则囚笼。”我低声说,“九柄血刃组成闭环契约阵,切断外部能量输入,压制一切非认证生命波动。”
寒星咽了口唾沫:“包括……咱们?”
“尤其是咱们。”我握紧折扇,指尖还在渗血,刚才封印渡魂舟时留下的反噬伤还没好透。
渊主轻叹一声:“楚昭,你逃了三千年,终究还是踏进了这条路。归途引不该由你触发,冥河令也不该落在她手里。”
“你藏了三千年的酒?”我歪头看他,“刚才老怪喊的那句,挺有意思。你守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没答,只是抬起手,九柄血刃同时震颤,刀锋转向我们。
我知道他在等——等我们先动手,好坐实“祸乱三界”的罪名。这家伙最擅长的就是把自己包装成审判者,实际上干的全是钓鱼执法的勾当。
《天命漏洞手册》突然动了一下。
一行批注浮现:
**“血刃非兵,乃契约之牙,需以缔约者鲜血温养方能持久。”**
我眯起眼。
缔约者?
也就是说,这九把刀,本质是某种古老契约的执行工具,靠喝血维持效力。就像信用卡刷多了要还款,这玩意儿砍人多了也得补营养。
问题是——谁的血?
我低头看了眼还在滴血的手指。
然后笑了。
“寒星。”我说,“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别碰船体。”
她刚点头,我就抬手,咬破指尖,弹出一滴血,直奔最近那柄血刃而去。
血刃微微一颤,竟然主动迎上来,像条饿极了的蛇,一口吞了那滴血。
下一秒,它剧烈抽搐起来。
刀身上的符文开始错乱,原本整齐排列的契约铭文像是被病毒入侵的代码,疯狂跳帧。紧接着,整把刀猛地调转方向,刀尖直指渊主胸口!
“什么?!”他瞳孔一缩,仓促后撤,但还是慢了一步。
血刃擦过他的左肩,划开一道深口子。黑血顺着白衣淌下,滴进河里,瞬间腐蚀出一片焦痕。
他盯着伤口,眼神变了。
“你的血……怎会有我的毒?”
我甩了甩手指上剩下的血珠:“原来你不知道?你种在我肩上的那点小玩意儿,早被我拿去泡酒了。味道不错,带点腐木香,配花生刚好。”
他脸色沉下来:“你竟敢……用我的毒反哺契约之器?”
“不然呢?”我摊手,“你以为我会乖乖让它吸血增强?这年头,连AI都要防刷机,何况是你这种老古董级别的自动执法程序。”
寒星在旁边听得一脸懵:“所以……这些刀,其实是……”
“是渊主自己签的卖身契。”我冷笑,“他以为自己是主宰,其实不过是契约的托管人。一旦执行器识别出血统污染,就会启动清除协议——清理对象,正是缔约者本人。”
渊主站在半空,左手按着伤口,右手紧握念珠。断裂的那一节已经不见了,估计沉河底喂鱼去了。
“有趣。”他缓缓开口,“难怪你能活到现在。不是因为你强,是因为你一直在钻空子。”
“彼此彼此。”我撑开折扇,轻轻敲了敲船舷,“你也不是真神,不过是天道切下来的烂肉,专门用来搞平衡的替罪羊。你说你图啥?演了三千年悲情大戏,就为了多收几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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