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套房的空气似乎比外面更加凝滞,带着一种被精密过滤后的、毫无生命力的洁净感。沈蔷薇沉默地跟在陆沉夜身后,胃部的疼痛因药物作用已逐渐平息,但心头的波澜却愈发汹涌。
那个轻描淡写的人事调令,那盒默不作声递来的胃药,像两个极端,在她脑中反复拉扯。
前方的男人步伐依旧沉稳,径直走向内侧那扇始终对她紧闭的滑门。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门边感应区时,一阵压抑不住的、低哑沉闷的咳嗽声毫无预兆地从他喉间涌出。
“咳……咳咳……”
他猛地顿住脚步,背脊瞬间绷紧,抬手捂住了嘴。那咳嗽声并不剧烈,却带着一种仿佛从胸腔最深处挣扎而出的、撕扯般的痛苦,在极度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脆弱。
沈蔷薇的脚步下意识停住了,怔怔地看着他那骤然显得有几分单薄的背影。他穿着挺括的西装时,气场强大得足以掌控一切,但此刻,在那压抑的咳嗽声中,她仿佛又窥见了一丝昨夜在包厢唱那首苍凉民歌时的、深藏的伤痕。
他受伤了?是旧伤未愈,还是……又添了新伤?
咳嗽声持续了十几秒才渐渐平息。陆沉夜放下手,肩背微微起伏了一下,似乎在调整呼吸。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解释,只是加快了脚步,迅速滑开内侧的门,身影消失其中,门再次无声闭合。
仿佛刚才那短暂流露的脆弱,只是沈蔷薇的错觉。
她独自站在空旷的客厅里,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还是她的心理作用?
心口某个地方,莫名地揪紧了一下。她用力甩甩头,试图驱散这不该有的情绪。他是陆沉夜,是冷酷无情的资本操盘手,是可能与她家破人亡有关的嫌疑人,他不需要她的同情。
这一夜,沈蔷薇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光怪陆离,一会儿是苏城七夕夜的血火交织,一会儿是陆沉夜咳出血丝的苍白脸庞,一会儿又是艾米莉被调去档案科时怨毒的眼神……
第二天,她顶着淡淡的黑眼圈去上班。
设计部的气氛明显不同了。艾米莉果然没有出现,据说是“主动申请”调去了后勤部。新的副总监是一位看起来温和许多的中年男性,对沈蔷薇的态度公事公办却并不刁难。那些原本或明或暗打量她的目光,也收敛了不少,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她的工位被换到了一个靠窗、相对明亮整洁的位置。那几箱堆积如山的陈旧档案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最新的面料样本册和基础的设计辅助工作。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一面发展。但沈蔷薇心里清楚,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宁静,是那个男人无形之手轻轻拨动后的结果。她并未感到轻松,反而更加如履薄冰。
午休时,她无意间听到两个同事在茶水间低声交谈。
“听说了吗?苏城那边出大事了!” “不就是江家和萧家打起来了吗?新闻都报了。” “不止!内部消息,萧家昨晚好几个码头和仓库都被神秘人给端了,损失惨重!据说是……‘夜枭’的手笔!”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那种名字也是能随便提的?” “真的假的?‘夜枭’不是只搞金融狙击吗?怎么还……” “谁知道呢?反正现在外面都传疯了,说‘夜枭’之主震怒,要清理门户了……哎,反正咱们津海也不太平,听说顾家那个疯狗顾瑾年,最近也在到处咬人,好像丢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夜枭”……清理门户……顾瑾年……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敲在沈蔷薇心上。她端着水杯的手微微颤抖,热水溅出来烫到了手背都浑然不觉。
是陆沉夜吗?他昨晚……是因为部署这些行动,才旧伤复发的?苏城的乱局,背后真的有他的影子?那“清理门户”又是指什么?
巨大的信息量和恐惧感几乎让她窒息。她慌忙离开茶水间,回到自己的工位,心脏仍在狂跳。
下班时,她比平时更加沉默。
回到顶层套房,陆沉夜罕见地已经在客厅里。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处理公务,只是独自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津海港的万家灯火。身上是一件深灰色的羊绒家居服,柔和了平日西装革履的冷硬,却依旧显得孤高而疏离。
听到她进来的动静,他并没有回头。
沈蔷薇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我回来了。”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沈蔷薇鼓起勇气,试图从他这里得到一丝印证,或者说,寻求一点渺茫的安心感。
“今天……听到一些关于苏城的传言,”她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地问,“好像……闹得很厉害?”
陆沉夜终于缓缓转过身。窗外的灯光在他身后形成一片璀璨的光晕,却让他的面容逆光显得更加晦暗不明。他的目光沉静如水,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能看透人心的锐利。
“商业竞争,难免有摩擦。”他的回答滴水不漏,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评论天气,“做好你分内的事,无关的传闻,少听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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