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车内，陆沉夜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嗒嗒声，一如他此刻纷乱却极力压制的心绪。林婉——或者说林晚——是“夜莺”，是“永夜”的另一位创始人。这个发现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彻底打乱了他对局面的原有判断。
她不是敌人，至少现阶段，在保护沈蔷薇和“永夜”这件事上，他们的目标高度一致。但她隐藏的身份，她与江砚洲的夫妻关系，又让她成了一个极不稳定的变量。
直接摊牌？风险太大。一旦处理不当，可能立刻将她推向江砚洲那边，甚至引发江砚洲的全面反弹，脆弱的合作将瞬间瓦解。
继续暗中观察？时间不等人。萧烬的攻势一波猛过一波，医院内部刚经历清洗，但难保没有更深的钉子。蔷薇等不起，“永夜”等不起。
陆沉夜眼底掠过一丝决断。他拿起那个只与韩墨单线联系的加密通讯器。
“韩墨。” “老板。” “调整对林婉的调查优先级。从全面侦查转为重点监控和风险评估。非必要，不惊动，不干涉。但我要知道她所有的网络活动轨迹，尤其是与‘永夜’核心节点的交互。”他的命令清晰而冷静，“另辟一条绝密通讯通道，加密等级提到最高，预留给她。”
“明白。”韩墨没有多问一句，立刻执行。他明白老板的意图——既然可能是潜在的盟友，那就先暗中铺设好联系的桥梁，但必须放在绝对的监控之下，以防万一。
陆沉夜切断通讯，目光再次落回病房监控画面。
林婉已经离开了病房，正和主治医生低声交谈着，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和属于“江夫人”的得体。谁也看不出，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在网络的暗面，可能拥有着足以搅动风云的能力。
医院走廊另一端，江砚洲的临时办公室。
江砚洲揉了揉眉心，连日来的高压和 sleepless night （不眠之夜）让他眼底布满了血丝。刘明的死像一根刺，不仅意味着线索中断，更意味着对手的嚣张和对他掌控力的挑衅。
他看了一眼正在一旁低头查看平板电脑上医疗报告的林婉，心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刚才审计部门提交的最终报告里，提到一个细节：在筛查刘明社会关系时，发现其子手术的那笔匿名捐赠，最终溯源遇到了技术壁垒，对方加密手段非常高明，不像普通慈善机构所为。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偶然看到林婉在书房电脑前处理一些极其复杂的代码界面，当时他只当是她在弄什么兴趣设计，并未深究。现在想来，那些界面的风格，似乎和他暗中了解的、关于“永夜”系统的一些边缘特征有些模糊的相似……
但他很快摇了摇头，甩开了这个荒谬的念头。他的婉婉温柔善良，精通的是艺术和慈善，怎么可能会和那些黑暗世界的东西扯上关系？一定是最近太累，胡思乱想了。
他走到林婉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声音带着疲惫：“辛苦你了，一直陪着我折腾。”
林婉抬起头，对他温柔地笑了笑，顺势靠在他怀里，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心虚和复杂：“说什么呢，蔷薇也是我的妹妹。只要能帮她，做什么我都愿意。”这句话，发自肺腑，却包含了只有她自己才懂的深意。
“医院这边我会再加派人手，彻底清查一遍。”江砚洲语气坚定，“我就不信，萧烬的手能伸得那么长！”
林婉轻轻“嗯”了一声，手指却在平板电脑上无声地划过，关闭了一个刚刚解码完成的、来自“深网”的预警消息：「‘园丁’已启动‘荆棘’计划，目标：渗透‘永夜’次级节点，制造金融恐慌。」
夜深人静。
ICU病房内只剩下仪器规律的运行声。
沈蔷薇依旧沉睡着，对外界围绕她展开的暗战一无所知。
但在那片无尽的、冰冷的黑暗深处，似乎开始有一些破碎的、混乱的片段挣扎着想要浮现。
· 枪声！刺耳！
· 背后猛地一痛！滚烫的液体涌出……
· ……推开他……必须推开他……
· ……陆沉夜……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恐慌？
· ……好冷……
· ……哥哥……江砚洲……愤怒的吼声……
· ……还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好像在哭……是谁？
· ……晚晚？……是晚晚吗？……
她的手指，在被子下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监测脑电活动的仪器屏幕上，原本平缓的波形，突然出现了一小段极其短暂而微弱的异常高频波动，很快又沉寂下去。
像投入深海的石子，未能激起任何可见的浪花。
守在外间的护士因疲惫打了个盹，并未察觉。
但一直通过隐藏摄像头注视着这里的陆沉夜，瞳孔猛地一缩！他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立刻接通了内部通讯，声音因极度压抑而显得有些嘶哑：“值班医生！立刻检查703病房患者的脑电活动！刚刚是否有异常波形？”
几分钟后，医生疲惫却带着一丝惊讶的声音传来：“陆先生？我们……我们刚刚核对过记录，过去一小时脑电活动平稳，并未监测到您所说的异常波形。可能是仪器瞬时干扰？”
陆沉夜死死盯着屏幕，画面上的一切依旧平静。
是干扰吗？
还是……她真的在努力挣扎着想要醒来？
他缓缓坐回椅子上，目光久久停留在那个苍白而安静的身影上，心中翻涌着一种混合着巨大希望和更深恐惧的情绪。
那条通向她的黑暗之路，似乎终于透进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微光。
而这条微光，或许将成为打破目前僵局，连接所有暗线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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