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山庄的正厅,依旧布置得奢华而精致,只是此刻的气氛,却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南宫宸当仁不让,于主位之上安然落座。李秋水略一迟疑,便在他左手边坐下,这个细微的座次安排,已然表明了她的态度——在此地,她是以逍遥派门人、南宫宸师叔的身份为辅,而非以王夫人母亲的身份为主。
黄蓉、程灵素、李清露等女则分坐两侧,她们虽未言语,但那份沉静的气度与不凡的姿容,本身就如同一道无形的压力,笼罩在整个大厅之上。
李青萝作为此地主人,反而显得有些局促,她坐在南宫宸右手下方的客位,双手不自觉地绞着手中的锦帕,目光低垂,不敢与李秋水对视,更不敢长时间面对南宫宸那看似平和,实则洞悉一切的眼神。
厅内侍立的侍女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她们何曾见过自家夫人如此失态?又何曾见过如此阵仗?这些突然到来的男男女女,每一个人身上都带着一种令她们心悸的气息。
沉默,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弥漫在厅堂之中。
最终,还是李秋水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隔着面纱,目光落在李青萝身上:“青萝,多年不见,你……还好吗?”
这一声问候,平淡至极,却仿佛一根无形的针,轻轻刺破了李青萝强行维持的平静外壳。她猛地抬起头,看向李秋水,眼中情绪翻涌,有委屈,有怨恨,有疏离,也有一丝潜藏极深的、对母爱的渴望。
“好?母亲觉得,我该如何才算好?”李青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语气中充满了压抑多年的怨怼,“守着这满园的茶花,守着这冰冷的山庄,守着一段早已逝去的镜花水月……这就是母亲想看到的‘好’吗?”
她的话语,直指当年旧事。无崖子痴迷玉像,冷落李秋水,李秋水愤而报复,找寻面首,最终导致夫妻反目,母女分离。李青萝自幼在这样扭曲的环境中长大,对父母既有依恋,又有深深的失望与怨恨,尤其是对母亲李秋水当年的行为,更是视为耻辱与家庭破裂的根源。
李秋水闻言,眼神一黯,白纱下的嘴唇微微抿起。这些陈年旧伤疤被亲生女儿当面揭开,即便以她如今的心境,也不免泛起波澜。但她终究已非昔日那个偏执疯狂的西夏太妃,在经历了与巫行云的恩怨化解,以及被南宫宸以超越时代的见识和力量折服后,她的心态已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往事已矣,孰是孰非,纠缠无益。”李秋水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超然,“我与你父亲之间……缘尽于此。这些年,苦了你了。”
她这近乎认错与示弱的姿态,让李青萝愣住了。她印象中的母亲,骄傲、强势、任性,何曾有过这般语气?这反而让她积蓄了多年的怨气,一时不知该如何发泄。
南宫宸适时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将话题引回正轨:“李师叔,王夫人,过往家事,个中情由,非外人所能尽道。今日我等到此,并非为了追忆前尘,评判对错。”
他的目光转向李青萝,语气淡然,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王夫人,我以逍遥派掌门身份,重申来意。琅嬛玉洞,乃我逍遥派前辈所遗武学宝库,其内典籍,关乎门派传承。昔日无崖子师伯与李师叔将其移至此地,乃权宜之计。如今,我既已执掌逍遥派,自当收回此地,重整门派武学传承。此乃门派内部事务,于情于理,皆不容置疑。”
他话语中的逻辑清晰无比,直接将琅嬛玉洞定性为逍遥派资产,收回是掌门职责所在,占据了绝对的法理与情理高地。
李青萝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被南宫宸以最直接的方式摆上了台面。琅嬛玉洞是她经营曼陀山庄最大的依仗之一,也是她能在这江南之地保持超然地位的重要资本,更是她内心深处,与那段失败感情唯一还有着实质联系的念想(洞中许多武学是无崖子收集或注释的)。
“南宫……掌门,”李青萝艰难地开口,试图寻找转圜的余地,“琅嬛玉洞确与逍遥派渊源极深。但多年来,一直由我曼陀山庄守护、打理,未曾有失。此地僻静安全,正是保存典籍的绝佳所在。掌门若要查阅典籍,青萝自当敞开方便之门,何须……何须一定要‘收回’?”
她试图将“收回”偷换概念为“查阅”,希望能保住实际的控制权。
南宫宸尚未说话,李秋水却冷冷开口了:“青萝,到了此时,还想耍这些小聪明吗?”她太了解自己这个女儿了,“掌门之意,是重整门派,汇聚所有散落传承。琅嬛玉洞必须重归掌门直辖,此乃门派规矩,岂容你讨价还价?莫非,你想违逆掌门之令,自立门户不成?”
最后一句,已是极为严厉的质问,带着森然的寒意。
李青萝浑身一颤,脸色更白。违逆掌门,自立门户,这在任何门派都是大忌,尤其是在见识过南宫宸手段的今天。她丝毫不怀疑,若自己真的敢表露出这个意思,眼前这个看似平和的年轻人,绝对会以雷霆手段,将她连同曼陀山庄一起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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