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州城外的官办盐场,规模远比沈玲珑想象的要宏大。一片片巨大的盐田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泛着白霜,远处是忙碌的灶户和堆积如山的盐垛。空气中弥漫着咸腥的海风与柴火烟气混合的独特气味。
沈玲珑与两名亲兵扮作前来探亲的客商,混在往来运送物资的人流中,小心地观察着。她没有直接去盐场衙署,那无异于自投罗网。她的目标,是那些看似不起眼的边角——装卸码头、临时堆场,以及灶户们聚居的简陋棚户区。
根据账册上标注的“损耗”高发地段,他们来到一处相对偏僻的小码头。这里停泊着几艘不大的漕船,工人们正懒散地从船上卸下一些麻袋,看那沉甸甸的样子,绝非轻飘的“损耗”杂物。
“头儿,你看那边。”一名唤作陈五的亲兵压低声音,指向码头角落。只见几个管事模样的人,正与一名船主低声交谈,随后,船主偷偷塞过去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而那几个管事则挥挥手,示意工人们将几袋原本该入库的官盐,直接搬上了旁边一辆没有任何官府标识的骡车。
“狸猫换太子……”沈玲珑心中冷笑。这就是“损耗”的真相!将完好的官盐以“损耗”名义核销,实则偷偷运出,流入私盐市场!
她不动声色,示意陈五悄悄跟上那辆骡车,查看最终去向。自己则带着另一名亲兵李贵,继续往盐场深处探去。
越往里走,环境越发杂乱。在靠近一片废弃盐田的地方,他们发现了几间锁闭的仓房,周围有人看守,神色警惕,不似普通盐丁。
“姑娘,这里不对劲。”李贵低声道,“看那些守卫的站姿和眼神,像是练家子。”
沈玲珑点点头,心中疑窦丛生。官办盐场,为何会有如此戒备森严的废弃仓房?她借着残垣断壁的掩护,悄悄靠近,隐约听到里面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和低低的呜咽声。
难道……里面关着人?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呵斥声从身后传来!
“你们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
沈玲珑心中一凛,回头只见四五名盐丁,在一个小头目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地围了过来,眼神不善。显然,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
李贵立刻上前一步,将沈玲珑护在身后,沉声道:“我们是过路的客商,迷了路,这就离开。”
“客商?”那小头目三角眼一瞪,扫过沈玲珑虽然朴素却难掩清丽的面容,又看看李贵精悍的身手,狞笑一声,“我看不像!最近盐场丢了东西,我看你们就很可疑!拿下,送交场署查问!”
几名盐丁立刻抽出随身的棍棒,逼了上来。李贵眼神一冷,手已按上了藏在腰间的短刃。
沈玲珑心念电转,硬拼绝非上策,对方人多势众,一旦闹大,身份暴露,后果不堪设想。她拉住李贵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脸上挤出一丝惶恐:“这位大哥息怒,我们真是迷路的,这就走,这就走……”她一边说,一边悄悄将袖中一枚小小的银稞子滑落在地。
那银稞子落在盐渍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小头目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就在他分神的刹那,沈玲珑猛地一拉李贵,低喝一声:“走!”
两人转身就往盐田深处杂乱的棚户区跑去!
“站住!追!”小头目捡起银稞子,又惊又怒,立刻带人追了上来。
盐田道路泥泞复杂,沈玲珑和李贵仗着身形灵活,在狭窄的田埂和杂乱的棚屋间穿梭。身后追赶的呼喝声、犬吠声此起彼伏,越来越近。
沈玲珑心脏狂跳,肺部火辣辣的,她知道这样跑下去迟早会被追上。情急之下,她看到旁边一个虚掩着门的破旧棚屋,毫不犹豫地拉着李贵钻了进去。
棚屋内光线昏暗,堆满了杂物,散发着一股霉味。一个穿着破旧盐丁服、满脸皱纹的老者正蹲在灶前烧火,被突然闯入的两人吓了一跳。
“老丈,救我们!外面有人要抓我们!”沈玲珑急促地说道,眼中满是恳求。
老者浑浊的眼睛看了看他们,又警惕地望了望门外越来越近的喧闹声,脸上闪过一丝挣扎。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迅速挪开角落里的一个破木柜,露出了后面一个仅容一人钻过的墙洞,示意他们进去。
沈玲珑和李贵不及多想,立刻钻了进去。老者随即把木柜挪回原处,挡住了洞口。
墙洞后面是一个更加狭小黑暗的空间,似乎是堆放柴草的夹层。两人屏住呼吸,紧紧靠在一起,能清晰地听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和外面传来的搜查声。
“老东西!看到一男一女跑过去没有?!”是小头目的厉声质问。
“没……没看见……”老者怯懦的声音传来。
“搜!”
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脚步声在棚屋里来回走动,最近的时候,就在那破木柜前停留了片刻。沈玲珑甚至能透过缝隙看到外面晃动的身影。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袖中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李贵更是全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暴起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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