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翊在朝堂上的雷霆之怒,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京城。兵部与京营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几位涉事官员被停职查办,隆昌号等几家皇商也被勒令配合调查。
一时间,户部清吏司成了整个京城最炙手可热,也最是非之地。沈玲珑这个名字,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钦佩者有之,忌惮者更多。
然而,风暴中心的沈玲珑,却异常冷静。她知道,这只是撕开了一道口子,真正的反扑尚未开始。慕容翊的强势介入,暂时压制了明面上的抵抗,但暗地里的手段只会更加阴险。
果然,不过两日,流言便如同瘟疫般在京城蔓延开来。
“听说了吗?那位沈主事,在淮州时便与摄政王殿下关系匪浅,否则一个罪臣之女,怎能如此轻易翻身?”
“何止!据说她查案手段酷烈,在淮州逼死了好几个不肯合作的官员呢!”
“啧啧,一个女子,混迹于男人堆里,抛头露面,成何体统?我看这朝廷法度,怕是都要坏在她手里!”
这些流言蜚语,刻意模糊焦点,将水搅浑,意图从道德和名声上摧毁沈玲珑。更有甚者,开始暗中串联,准备联名上书,弹劾沈玲珑“牝鸡司晨,干涉军政,败坏朝纲”。
这一日,沈玲珑刚踏入户部衙门,便感受到气氛的异样。同僚们看她的眼神更加复杂,甚至有人刻意避开她的目光。度支司那位李主事更是阴阳怪气地从她身边走过,低声道:“沈主事如今可是风云人物,只是这风口浪尖,站得高,可也摔得狠啊。”
沈玲珑面不改色,径直走向自己的衙署。孙账房早已等在门口,脸色焦急,手里攥着一份文书。
“大人,您看看这个!”孙账房将文书递上,是一份刚刚送来的、需要清吏司复核的光禄寺采买账目。光禄寺掌管宫廷御膳、祭品等,其采买向来是油水最丰厚的领域之一。
沈玲珑翻开一看,账目做得花团锦簇,表面上看不出太大问题。但当她看到几家主要供货商的名字时,眼神微微一凝——其中两家,正是之前在淮州案中,与张汝贤有所牵连、背景深厚的皇商。而光禄寺卿,恰巧与王怀仁交往甚密。
“这是冲着我来的。”沈玲珑合上账册,语气平静。对方选择光禄寺这个敏感部门,账目本身又难以立刻抓住把柄,显然是想让她进退维谷。若她严格核查,势必得罪光禄寺乃至其背后的宫廷势力;若她放松标准,便是授人以柄,之前的刚正不阿便成了笑话。
“大人,此事棘手啊。”孙账房忧心忡忡,“光禄寺牵扯宫内,动辄得咎。而且这账目……一时半会儿很难查出确凿问题。”
沈玲珑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查,当然要查。但不能只查账。”
她立刻吩咐沈明轩:“明轩,你再去市面打听,重点查这几家皇商供给光禄寺的货品,在民间的实际售价和品质,尤其是那些贡品级别的食材。要快,要隐秘。”
“明白,姐!”沈明轩如今对此已是轻车熟路,立刻领命而去。
随后,沈玲珑提笔写了一份呈文,并非直接针对光禄寺账目,而是以“优化宫廷用度,厘清采买流程,为国库节流”为由,请求对光禄寺历年采买品类、价格、供应商进行一轮全面的数据整理与分析,并建议引入民间优质商家进行比价,以提升采买效率,降低不必要的开支。
她将这份呈文与光禄寺的账目一同密封,再次通过赵铁,直接呈送慕容翊。她在呈文中附了一张小笺,只写了八个字:“价高质次,其源在供。”
她再次将难题和初步的判断上交,同时提出了一个更具建设性、也更能触动皇帝和摄政王的解决方案——不是就账论账,而是指向采买体制本身的弊端。光禄寺的账或许难查,但打破几家皇商对宫廷供应的垄断,引入竞争,却是更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也更能彰显“为国节流”胸怀的策略。
做完这一切,沈玲珑仿佛无事发生一般,继续处理其他公务,甚至主动去度支司,与那位李主事“商讨”之前被退回的兵部账目补充进展,态度专业而平和,让等着看她笑话的李主事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当天下值,沈玲珑刚走出户部衙门,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便停在她面前。车帘掀起,露出慕容翊近侍冷峻的面孔:“沈主事,王爷有请。”
马车并未驶向王府,而是径直出了城,来到西郊一处守卫森严的皇家别院。
慕容翊站在一处水榭中,负手望着池中游鱼,听到脚步声,并未回头,只是将一份弹劾的奏章副本丢在石桌上。
“弹劾你的折子,已经递到御前了。罪名是干涉军政,结交内侍,意图不轨。”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沈玲珑扫了一眼那奏章,内容与她听到的流言大同小异,她神色不变:“清者自清。臣只知为朝廷办事,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慕容翊转过身,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她,“光禄寺的呈文,本王看了。你想动宫廷采买的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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