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大审的胜利,如同凛冬里的一阵劲风,虽未带来暖意,却暂时吹散了笼罩在京城上空的阴霾。那些喧嚣的弹劾之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表面上的沉寂与暗地里的愈加深沉的忌惮。沈玲珑依旧每日往返于户部与审计司,神情平静,步履从容,仿佛那场风波从未发生。但所有人都知道,平静的水面下,暗流只会更加汹涌。
皇帝萧景睿借着大审的余威,下旨严查“烛影会”,京城内外,暗探四出,一时间,与“飞蛾”标记有所牵连的官员、匠人、商贾,人人自危,动作变得更加隐秘。
沈玲珑并未将全部希望寄托于皇帝的清查。她深知,对付“烛影会”这种扎根极深、组织严密的势力,仅靠外部打压难以根除,必须找到其命脉所在。而命脉,往往与“钱”字脱不开干系。
审计司的核心力量,再次被投入到对“烛影会”资金网络的追查中。沈明轩带来的关于楚怀瑾师承“天工坊”以及“烛影会”与前朝遗泽关联的信息,为审计指明了新的方向。
“重点核查所有与前朝皇室、旧臣有间接关联的产业,尤其是那些看似清白,但利润流向不明,或与已知‘烛影会’成员有隐秘资金往来的商号、田庄、当铺。”沈玲珑对孙账房等核心属官下达指令,“楚怀瑾投靠北狄,所需经费绝非小数目,‘烛影会’在帝国内部活动,收买官员、蓄养死士、研制机关,更是耗资巨大。这笔钱的来源和流向,必须查清!”
审计司这台庞大的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凭借其垂直管理和数据交叉核验的优势,开始剥离一层层伪装,试图触及“烛影会”那深藏地下的金融根系。
这日,沈玲珑正在审阅一批关于江南几家绸缎庄与京城数家银楼之间异常资金流动的分析报告,管家福伯送来了一份来自摄政王府的请柬。并非慕容翊的手书,而是以王府长史的名义发出的,邀请睿安县主过府,商议“北境军需后续调度事宜”。
慕容翊远在北境,王府长史若无要事,绝不会轻易以“军需”为由邀请她这位风口浪尖上的户部侍郎。沈玲珑心中微动,面上却不露分毫。
“备轿,去摄政王府。”
摄政王府依旧威严沉寂,但沈玲珑敏锐地感觉到,府内的戒备似乎比以往更加森严。引路的并非寻常仆役,而是慕容翊留下的那名暗卫玄七。
“县主,请随我来。”玄七低声道,引着她并未前往惯常会客的正厅,而是绕过几重庭院,来到了王府深处一间看似普通的书房。
书房内,一名身着常服、面容精干的中年男子早已等候在此,正是王府长史周文。见到沈玲珑,他立刻躬身行礼,神色凝重。
“周长史不必多礼,不知王府召本官前来,所为何事?”沈玲珑开门见山。
周文看了一眼玄七,玄七微微点头,无声地退至门外守护。
“县主,”周文压低了声音,“王爷离京前,曾留下密令,若京城局势有变,或‘飞蛾’有异动,可启动王府暗线,并将此物交予县主。”他说着,从书案暗格中取出一本看似陈旧的蓝皮账册,恭敬地递给沈玲珑。
沈玲珑接过账册,入手微沉。她翻开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这并非普通的账册!里面记录的,是数年来,通过各种隐秘渠道,流向几个看似毫不相干、实则都与“烛影会”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空壳商号与地下钱庄的巨额资金!其数额之巨,令人咋舌。更让她心惊的是,其中几条关键的资金链条,竟隐约指向了……成国公和瑞王残余的势力网络!
慕容翊竟然早就暗中在调查“飞蛾”的财政线索!而且掌握了她审计司都尚未触及的核心证据!
“王爷的意思是?”沈玲珑合上账册,心潮起伏,面上却竭力保持平静。
“王爷说,县主是执‘审计’之刀的最佳人选。此账册或可助县主更快斩断‘飞蛾’的羽翼。但王爷也再三叮嘱,”周文神色无比严肃,“‘飞蛾’绝非仅有经济脉络,其与宫中、与北狄、甚至与……前朝玉玺的传闻,皆有牵扯。县主追查时,务必谨慎,尤其要小心……宫中。”
宫中!又是宫中!静慧太妃虽已倒台,但慕容翊和周文依旧如此忌惮,说明宫中潜藏的危险,远未清除!
“本官明白了。”沈玲珑将账册仔细收好,“多谢王爷信任,多谢周长史。”
离开摄政王府时,天色已近黄昏。沈玲珑坐在轿中,指尖轻轻拂过怀中那本蓝皮账册冰凉的封面。慕容翊将此物交给她,既是信任,也是将更重的责任和更深的危险,放在了她的肩上。
这本账册,如同一把双刃剑,既能助她更快地找到“飞蛾”的命门,也可能让她更快地暴露在更强大的敌人面前。
她掀开轿帘一角,望着窗外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心中那份因朝堂胜利而稍稍放松的弦,再次紧绷起来。
慕容翊在北境面对的是楚怀瑾的明枪,她在京城要应对的,是“飞蛾”及其背后势力的暗箭。而这本突如其来的账册,仿佛在迷雾中点亮了一盏灯,却也照出了前方更深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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