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轩精心策划的“消息泄露”行动,如同投入平静池塘的一颗石子,迅速在“飞蛾”网络的财政链条中激起了涟漪。首先做出反应的,并非“墨韵斋”,而是那几家与空壳商号关联密切的皇商。他们开始频繁调动资金,试图填补可能存在的账面漏洞,甚至有几家开始秘密转移名下资产,动作虽隐秘,但在审计司有目的的监控下,如同暗夜中的萤火,清晰可见。
然而,“墨韵斋”却反常地保持着沉默,依旧照常营业,仿佛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浑然未觉。这种异样的平静,反而让沈玲珑更加确信,这里就是关键节点,其背后之人定力非凡,要么是笃定审计司查不到核心,要么就是在筹划更大的动作。
“他们在等。”沈玲珑对孙账房分析道,“等宫里的消息,或者等我们下一步的动作。我们不能被动等待。”
她决定再加一把火。她授意审计司,对那几家动作最明显的皇商,进行了一次“例行”的、却又格外严格的战时税务抽查。理由冠冕堂皇——确保战时商税足额入库。抽查结果自然发现了不少“小问题”,罚没了一批款项。此举虽未伤筋动骨,却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让那些皇商背后的势力感到了切实的压力和威胁。
压力很快传导到了“墨韵斋”。
就在税务抽查后的第三天夜里,一直沉寂的“墨韵斋”后院,终于有了动静。数辆覆盖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在夜色掩护下,悄无声息地驶入后院。早已埋伏在周围的审计司暗哨和沈明轩的市井眼线,立刻将消息传回。
“他们要转移那些‘特殊货物’!”沈明轩第一时间禀报。
“果然沉不住气了。”沈玲珑目光一凛,“通知赵铁,按计划行事,务必人赃并获!但要小心,对方很可能有机关防护。”
“是!”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意料。赵铁带领的精锐人手,在“墨韵斋”外围设下埋伏,准备在马车离开时拦截。可那几辆马车进入后院后,便如同石沉大海,再无动静。直到天光微亮,也未见其出来。
“大人,情况不对。”赵铁亲自回报,“后院并无其他出口,马车进去后便消失了!我们的人冒险潜入探查,发现后院库房有暗门,通往地下,下面……似乎有密室,但暗门紧闭,结构复杂,强行破开会触发警报。”
密室!沈玲珑心道果然。“墨韵斋”不仅是据点,更可能是一个重要的储藏点甚至联络中枢!
“暂停行动,严密监视,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沈玲珑下令。强攻不可取,必须另想办法。
她再次将目光投向那本蓝皮账册和审计司整合出的资金网络图。既然“墨韵斋”与宫中采买渠道关联密切,那么,能否从宫中这边打开缺口?那批“特殊货物”的来源,究竟是宫中何处?
她回忆起之前清查静慧太妃时,曾短暂接触过内务府的部分账目。内务府负责宫廷日用、工程营造等,机构庞杂,账目混乱,一直是审计的难点。难道,“飞蛾”是利用了内务府采买的漏洞?
“备轿,本官要进宫面圣。”沈玲珑当机立断。她需要皇帝的授权,对内务府的某些特定采买项目,进行一次不动声色的“重点审计”。
养心殿内,萧景睿听闻沈玲珑的禀报和请求,眉头紧锁。
“内务府?玲珑,你可知道内务府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先帝在时,便曾想整顿内务府,最终却……”年轻皇帝的脸上露出一丝顾虑。内务府盘根错节,与各宫妃嫔、宗室勋贵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陛下,”沈玲珑恳切道,“臣明白其中艰难。但‘飞蛾’能如此隐秘活动,宫中若无高位者庇护、若无制度漏洞可钻,绝无可能。‘墨韵斋’的线索直指内务府采买,这是目前最快,也可能是唯一能揭开他们面具的途径。臣不需要大张旗鼓,只需陛下给臣一道密旨,允许臣调阅内务府近三年关于‘营造司’和‘御用监’部分物料的采买记录,对外只称核算战时宫廷用度,厉行节俭。”
她看着皇帝,眼神清澈而坚定:“陛下,北境将士在浴血,王爷在带伤奋战。我们在后方,绝不能容许蛀虫继续啃食帝国的根基,甚至与敌勾结!唯有刮骨疗毒,方能换来海晏河清!”
萧景睿看着沈玲珑,被她话语中的决绝与担当所触动。他想起慕容翊离京前的嘱托,想起沈玲珑一次次在危难中撑起朝局。终于,他重重一点头:“好!朕准了!朕给你一道手谕,着你秘密核查内务府账目!一应所需,皆可便宜行事!但务必谨慎,若有阻力,即刻禀报于朕!”
“臣,领旨谢恩!”
有了皇帝的手谕,沈玲珑立刻行动起来。她并未大张旗鼓地进入内务府,而是以“核查宫廷节俭用度”为名,派出了几名心腹账房,持皇帝手谕,直接前往内务府档案库,调阅相关卷宗。此举虽也引起了一些内务府官员的警觉和不满,但在皇帝手谕和“战时节俭”的大义名下,也无人敢公然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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