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檀香袅袅。
太后并未如往常斜倚在榻上,而是端坐于正殿凤座,身着朝服,头戴珠翠,面容威仪,不见半分病容。
左右侍立的宫人皆屏息垂首,苏婉茹竟也站在一旁,低眉顺眼。
沈薇薇步入殿中,依礼参拜,姿态无可挑剔:“民女沈薇薇,叩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
太后并未立刻叫她起身,而是用审视的目光,如同打量一件物品,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
那目光冰冷,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平身。”良久,太后才缓缓开口。
旁边一位面容刻板的老嬷嬷便端上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卷《女诫》和一根细长的银针。
“你在此,亲手抄录《女诫》百遍,以证心志!期间,需心无旁骛,以示虔诚!”太后冷冷道,“若有一字错漏,便是不诚!”
抄书百遍?还要用银针?这分明是变相的体罚和精神折磨!且不说耗时极长,单是那银针,稍有不慎便会刺破手指,鲜血染污绢帛,便是“不诚”的铁证!
苏婉茹眼中闪过快意。
殿内陷入死寂。
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太后在立威,在折辱沈薇薇。
若她接下,便是默认了太后的权威,任其搓圆捏扁;若她不接,便是抗旨不遵,大不敬之罪!
沈薇薇看着那托盘,眸光微闪。
她感受到怀中断妄玉传来的轻微暖意,是守印人在提醒她,那《女诫》的墨迹中,掺杂了某种能缓慢影响心神的药物。
陷阱连环,步步杀机。
她,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缓缓伸出手——
没有去接那银针,而是拿起了那卷《女诫》。
展开绢帛,目光快速扫过其上的字迹,同时指尖微不可察地拂过墨迹,混沌之气悄然探入,解析出其中掺杂微量“惑心散”成分。
她抬起头,看向太后,脸上露出纯净而又困惑的笑:
“太后娘娘,《女诫》有云:‘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民女一直谨记于心,不敢或忘。只是……”
她顿了顿,“不知娘娘可曾验看过此卷《女诫》?这墨香……有些特别,闻之令人心神恍惚,恐非供奉祖宗正道之物。莫非是保管的宫人疏忽,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沾染了?”
此言一出,太后脸色骤变!她身边的苏婉茹更是骇得差点惊呼出声!
她怎么会知道?!这惑心散无色无味,极难察觉!
沈薇薇不等太后反应,继续道,语气恭敬、担忧:“娘娘凤体关乎国本,此等不明之物断不可近身。不如让民女将此卷带出,交由王府懂药理的医师查验清楚,以免污了慈宁宫清净,惊扰凤驾?”
她竟反将一军!不仅点破,还要将“证物”带走!
若真让她带走查验,太后颜面何存?
太后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指着沈薇薇,气得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她万万没想到,这看似柔弱的女子,竟如此棘手!
心思缜密,胆大包天!
“你……你……”太后你了半天,猛地一拍凤座扶手,“放肆!”
剑拔弩张之际,殿外忽然传来内侍急促的通传声:
“陛下驾到——!”
萧景琰出现在殿门口。
他身着常服,面上沉静,目光先在气得浑身发抖的太后身上停留一瞬,随即落在那手持《女诫》、神色坦然的沈薇薇身上。
“儿臣参见母后。”萧景琰行礼,语气无波,“听闻母后召沈氏问话,儿臣处理完政务,特来瞧瞧。这是……?”
他故作不知,目光扫向沈薇薇手中绢帛。
太后指着沈薇薇,怒意未消:“皇帝!你来得正好!此女桀骜不驯,非但不知悔改,竟还敢污蔑哀家宫中之物不洁!简直岂有此理!”
沈薇薇在皇帝目光投来时,便已顺势跪下,将《女诫》双手呈上,不失恭顺:“陛下明鉴。民女不敢污蔑,只是此卷墨香确有异样,闻之心神微荡。民女担忧太后娘娘凤体,恐有小人作祟,故冒死直言。若民女感知有误,甘受任何责罚。”
她以退为进,将“担忧凤体”放在前面,占住了大义名分。
萧景琰双眼微眯,他自然知道那《女诫》有问题,这本就是他默许甚至授意。
但他没想到,沈薇薇敢当面戳破!
他接过《女诫》,装模作样,闻了闻,眉头微蹙:“嗯……确有些许不同寻常之气。”他自然不会承认,话锋一转,“许是库房存放不当,沾染了潮气霉味儿。沈氏,你心细如发,关心母后凤体,其心可嘉。”
轻飘飘一句话,将“惑心散”定性为“潮气霉味儿”,既全了太后颜面,也看似褒奖了沈薇薇。
太后闻言,虽心有不甘,但皇帝已然定调,她也不好再纠缠此事,只得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萧景琰将《女诫》递给身旁内侍,示意拿走,然后看向沈薇薇,语气变得深沉:“不过,沈氏,流言之事,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你既得景珩信重,更需谨言慎行,恪守妇德,方不辜负景珩一番心意,也不负朕与太后对你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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