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四月，苏念晚自留地里的草药长势越发喜人。薄荷已是绿油油一片，风过处泛起层层碧浪，清香扑鼻；紫苏叶片肥大，背面泛着好看的紫色；柴胡也抽出了细长的茎秆，顶着伞状的小黄花。
这日，苏念晚掐了一大把最鲜嫩的薄荷尖，又小心地割了些紫苏叶和柴胡的嫩茎，仔细捆扎好，准备去公社的集市上看看。她盘算着，这些药材除了自家留用和供给服务点，或许还能换些急需的物件回来。
李桂芹见她收拾东西，忙从屋里拿出几个鸡蛋塞到她手里：“带上，万一能换点针头线脑也好。”又压低声音，“要是看到有卖肉的，割一小条肥肉回来，咱也见见荤腥。”
“哎，知道了妈。”苏念晚笑着应下，把鸡蛋小心地放进篮子里，上面用干净的布盖好。
沈墨琛今天正好休息，推了自行车出来：“我送你去。”
有他陪着，苏念晚心里更踏实了。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看着道路两旁绿意盎然的田野，她的心情也如同这春光一般明媚。
公社的集市比村里热闹许多，虽然物资依旧不算丰富，但人来人往，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有卖自家蔬菜鸡蛋的，有卖笤帚簸箕的，也有摆着小摊卖些零碎布头、头绳、纽扣的。
苏念晚找了个空位，把篮子放下，将捆扎整齐、水灵灵的草药摆出来。新鲜的草药在集市上算是稀罕物，很快就吸引了目光。
一个穿着体面、干部模样的中年妇女走过来，拿起一束薄荷闻了闻，惊喜道：“同志，你这薄荷真新鲜！怎么卖？”
苏念晚早就想好了，直接卖钱不太合适，容易惹麻烦，便笑着说：“大姐，不要钱。您要是需要，可以用家里的旧东西换，比如用不上的铁锅、搪瓷盆，或者多余的布票、工业券都行。”
那妇女一听，更觉得这乡下姑娘实在，想了想道：“我家里有个旧搪瓷缸子，掉了一块瓷，但不漏水，你看行不？”
苏念晚一看，那缸子只是边沿有点磕碰，主体完好，正好家里缺个喝水的家伙，便爽快答应：“行！”
用一束薄荷换了个结实的搪瓷缸子，开门红。
很快，又有个老太太看中了紫苏，说是孙子有点咳嗽，想煮水喝。她用半尺藏蓝色的确良布票换走了一小捆紫苏。
一个老汉看中了柴胡，说是老伴老是胸闷，听说这个管用。他没什么票证，掏出来两个磨得光滑的木衣夹和一个崭新的顶针。苏念晚也笑着换了。
带来的草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换来的东西却渐渐丰富了小篮子：除了搪瓷缸、布票、衣夹、顶针，还有一个半新的竹壳暖水瓶瓶胆（外壳坏了，但胆是好的）、一小卷麻绳、甚至还有一小包水果硬糖。
沈墨琛一直沉默地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像一尊守护神，无形中挡开了许多不必要的打量和可能的麻烦。他看着苏念晚不卑不亢地和不同的人交谈，用那些看似不起眼的草药，换回一件件家里用得上的物品，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最后一点柴胡被一个用旧报纸包着两块肥皂换走了。苏念晚清点着收获，心里美滋滋的。这些东西看似零碎，却都是日常所需，省去了不少票据和开销。
她看到旁边有卖猪肉的摊位，肥膘厚实，想起李桂芹的嘱咐，便用那半尺布票和两颗水果糖，换了一小条肥多瘦少的猪肉，小心翼翼地用旧报纸包好。
“都换完了？”沈墨琛推着车过来。
“嗯！”苏念晚把东西收好，拍了拍篮子，眼睛亮晶晶的，“收获不小呢！回去把暖瓶胆配个壳就能用，这布票颜色正好给妈做件夏天褂子……”
看着她掰着手指头算计的样子，沈墨琛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走吧，回家。”
回去的路上，苏念晚心情极好，忍不住跟沈墨琛分享她的“商业蓝图”：“等以后草药种得多了，晒干了也能换东西。我还想试着做点薄荷膏、紫苏酱什么的，说不定更能换到好物件。”
“嗯。”沈墨琛应了一声，过了会儿，补充道，“注意分寸，别太扎眼。”
“我晓得。”苏念晚明白他的意思，现在政策风向还不明朗，小心驶得万年船。
回到家，李桂芹看到换回来的东西，尤其是那条肥猪肉和那块藏蓝色布票，喜出望外：“哎呦！还真换到肉了！这布票颜色正，晚晚你自己留着做件衣裳！”
“妈，我衣服够穿了，这颜色稳重，您穿正合适。”苏念晚把布票塞到李桂芹手里，又拿出那包水果糖，给眼巴巴望着的几个邻居家小孩一人分了一颗，剩下的交给李桂芹收着。
沈老爹拿着那个旧搪瓷缸子看了看，点点头：“不错，厚实，比竹筒强。”
那个暖水瓶胆也被沈墨琛想办法配了个旧的铁皮外壳，虽然看起来斑驳，但保温效果很好。家里终于能随时喝上热水了。
晚上，用换来的肥肉熬了猪油，雪白的油渣炒了白菜，满屋飘香。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都觉得这顿饭格外香甜。
苏念晚看着大家满足的笑容，心里充满了成就感。这不仅仅是一次成功的以物易物，更是她利用自身知识和劳动，改善家庭生活、实现自我价值的一次成功实践。她的草药事业，终于看到了实实在在的回报，不仅仅是积分和虚名，更是柴米油盐的实惠。
她知道，这条路，她走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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