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雕花木窗洒入坤宁宫,风临月端坐镜前,任由宫婢为她梳理青丝。铜镜中的女子眉眼英气,与这满室繁华格格不入。
“今日梳个简单的朝云髻即可。”她抬手制止了宫婢欲插满金簪的动作,“那些繁琐头面,平日便免了。”
宫婢怯怯称是,手脚愈发轻缓。
自那日萧景玄拂袖而去,已过五日。风临月不急不躁,将精力全数投入宫务。她翻阅了近半年的份例记录,又调看了各司人员名册,心中已有计较。
辰时三刻,几位尚宫前来禀事。风临月端坐主位,听着她们汇报各司情况,目光平静却锐利。
“尚服局上月领了三百匹云锦,记录上只做了十二套宫装。余下的料子,去了何处?”她翻着账册,语气平淡。
尚服局刘尚宫脸色微变,忙道:“回娘娘,余下的料子都入库保存了。”
“是吗?”风临月抬眼,“本宫昨日路过西苑,瞧见几个小宫婢穿着云锦裁的新衣。怎么,如今连洒扫宫女都能用上云锦了?”
刘尚宫额角渗出细汗,支吾着说不出话。
风临月合上账册,声音清冷:“三日之内,将亏空的料子补齐。若做不到,这尚宫之位,便换能做的人来坐。”
刘尚宫扑通跪地,连声称是。
待众尚宫退下,一旁侍立的青鸾奉上新茶,轻声道:“娘娘方才好生威严。”
风临月接过茶盏,目光掠过青鸾沉静的面容。这宫女自那日被她留下后,行事越发稳妥,是个可造之材。
“不是本宫威严,是有人当本宫可欺。”她抿了口茶,“青鸾,你觉得本宫处置得可妥当?”
青鸾垂眸:“奴婢不敢妄议。”
“但说无妨。”
青鸾沉吟片刻,方道:“刘尚宫是太后娘娘的远亲,娘娘初来乍到,如此严惩,只怕会惹来非议。”
风临月轻笑:“正因她是太后的人,本宫才更要严办。这宫里的人都在观望,看本宫这个新后是硬是软。若今日退了一步,明日便会有更多人欺上门来。”
青鸾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不再多言。
风临月看着她,心中暗忖:这宫女心思通透,假以时日,或可一用。
---
璟王府,沧澜院内。
晏华裳正弯腰打理着新植的茉莉,纤指拂过翠绿叶片,沾了一手晨露。
“王妃,这些粗活让奴婢来做便是。”秋禾忙上前要接手。
晏华裳摇头:“无妨,我喜欢侍弄这些。”
自那日发现药中蹊跷,她便改了策略,不再依赖府中供给的药材,转而向周嬷嬷请求在院中种植花草。这些茉莉、薄荷、兰草,都是她亲自挑选,由秋禾从市集买回,避开了府中人的手。
她摘了几片薄荷叶,又采下一把茉莉,吩咐秋禾:“将这些拿去熏香,再备热水,我要为王爷药浴。”
秋禾应声而去。
晏华裳步入内室,目光落在榻上的沈玦身上。他依旧昏迷不醒,面色苍白如纸,唯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她走近床榻,轻轻执起他的手腕探脉。指尖触到的皮肤冰凉,若非那若有若无的脉搏,几乎与死人无异。
“你到底招惹了什么人?”她低声自语,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这些日子,她已确定沈玦中的是一种极为阴邪的咒术,施术者道行不浅。按理说,这般重术,他早该毙命,可他却顽强地吊着一口气,仿佛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支撑着他不肯离去。
“王妃,热水备好了。”秋禾的声音从外间传来。
晏华裳收敛心神,取出早已配好的草药包,将其浸入浴桶。不多时,药香弥漫开来,混合着茉莉的清香,冲淡了室内常年不散的阴郁气息。
她亲自为沈玦擦洗,动作轻柔却利落。温热的毛巾拂过他瘦削的胸膛,触手皆是嶙峋骨骼。
“王爷若是有知,定会感念王妃的用心。”周嬷嬷不知何时站在门边,看着这一幕,眼中满是欣慰。
晏华裳头也不抬,淡淡道:“分内之事罢了。”
她不经意间瞥见沈玦右肩处一道浅淡疤痕,形状奇特,似是什么烙印留下的痕迹。心下微动,却不动声色地继续为他擦拭。
沐浴毕,她为沈玦换上干净寝衣,又点燃特制的安神香。轻烟袅袅升起,在室内缓缓弥漫。
“嬷嬷去歇着吧,我在这儿陪王爷说说话。”晏华裳在床边的绣墩上坐下,语气平静。
周嬷嬷欣慰地退下,室内只剩二人。
晏华裳执起沈玦的手,指尖轻轻划过他掌心,感受那冰凉的触感。
“我知道你能听见些许,”她声音极轻,如耳语般,“这府中危机四伏,有人不欲你醒转。但我既来了,便不会让他们如愿。”
她停顿片刻,观察他的反应。沈玦依旧闭目沉睡,但指尖似乎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晏华裳唇角微勾,继续道:“你肩上的烙印,是玄门‘守心印’吧?难怪能在那般狠毒的咒术下保住心脉。看来王爷也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她轻轻放下他的手,起身走到窗边。窗外,几株新植的茉莉开得正好,洁白的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我会找出那个下咒之人,”她背对着他,声音坚定,“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既然命运将我送到这里,我便不会任人摆布。”
一阵微风穿堂而过,拂动她额前碎发。晏华裳忽然转身,目光锐利地扫视室内——方才那一瞬,她分明感觉到一道极细微的气息波动,虽转瞬即逝,却真实存在。
她缓步走回床前,俯身靠近沈玦耳边,红唇轻启,吐气如兰:
“王爷既然已经醒了,何必再装睡?”
床榻上,沈玦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喜欢凤舞凰歌请大家收藏:(www.shuhaige.net)凤舞凰歌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