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龙涎香的气息与墨香交织,沉静中透着无形的压力。
萧景玄端坐于御案之后,几位重臣分列两侧,正在商议北境屯田之事。风临月一身素雅宫装,静立一旁,垂眸研墨,仿佛只是一道安静的背景。
户部侍郎李大人正侃侃而谈:“陛下,北境三州地广人稀,若大力推行屯田,既可解决边军粮草,亦可安抚流民,实乃一举两得之良策……”
风临月研墨的手微微一顿。这位李大人是文官清流,所言虽有理,却未免过于纸上谈兵。
另一位老臣抚须附和:“李大人所言极是。依《农政辑要》所载,凡平原沃土,皆可垦殖……”
萧景玄目光沉静地听着,指尖在御案上无意识地轻敲,未置可否。他的视线掠过殿中众人,不经意间,扫过了那个一直安静研墨的身影。
风临月恰在此时抬眸,目光与他有一瞬的交汇。那双沉静的帝王之眼中,并无波澜,却让她捕捉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询问之意。
机会。
她放下墨锭,声音清越而不失恭谨:“陛下,臣妾昔年随父驻守北境,曾遍历边关,有些许浅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殿内顿时一静。几位大臣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带着惊疑与审视。后宫不得干政,皇后此举……
萧景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兴味,面上却不动声色:“讲。”
“谢陛下。”风临月微微福身,语气平稳,带着边关风沙磨砺出的笃定,“李大人与诸位大人所言屯田之利,确为根本。然北境情况特殊,不可一概而论。例如,李大人所言三州之中,玉门州看似地势平坦,实则地下多潜流,土质偏碱,若强行引水灌溉,非但禾苗难活,恐引发土壤返盐,良田变荒芜。反之,朔州看似多丘陵,其阳坡之地,沙壤蓄水,日照充足,若选耐旱作物,辅以巧妙轮作,反是上佳之选。”
她话语微顿,见萧景玄听得专注,继续道:“再者,屯田亦需考虑军事。某些区域虽宜耕种,却过于靠近边境,易受敌军游骑骚扰,百姓难以安居。不若择其要冲,建坞堡,行军屯,且耕且守。甚至……可与部分愿归化的游牧部落约定,于特定草场边缘开设小型互市,以我之粮粟,易其之牛羊,互补不足,亦可缓和边民矛盾。”
她言辞清晰,条理分明,每一句都源自实地见闻,鞭辟入里,将那本《农政辑要》未曾记载的、真实的边关图景,鲜活地铺陈开来。
先前发言的老臣面红耳赤,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那些书本上的道理,在如此具体而微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萧景玄凝视着她,眸色深沉。他这位新婚的皇后,又一次给了他惊喜。这不只是见识,更是洞察与格局。他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皇后所言,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一片寂静。李侍郎等人面面相觑,最终躬身:“皇后娘娘……见识卓绝,臣等受教。”
风临月再次垂眸,恢复了她安静的模样,仿佛刚才那番掷地有声的言论并非出自她口。但她知道,那颗名为“价值”的种子,已在此刻,于这位年轻帝王的心中,悄然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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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王府,涵光院内的药香,比御书房的龙涎香更添几分苦涩与隐秘。
晏华裳屏退了侍女,独自在内室。榻上,沈玦依旧昏迷,面容苍白,俊美得不似凡人,也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
她取出一套精致的银质小熏炉,将几味精心挑选的草药放入其中。这是她根据近日翻看医书、毒经,结合自己那玄之又玄的“感知”能力,调配出的方子,主在温养阳气,疏通滞涩。
“王爷,今日我们试试这个。”她低声自语,更像是一种仪式,点燃了炉中的草药。
清冽中带着一丝暖意的药香缓缓弥漫开来。晏华裳凝神静气,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沈玦身上,或者说,集中在他周身那常人无法察觉的、若有若无的阴寒气息上。
起初,并无变化。
就在她微微蹙眉,以为此次尝试又要失败时,她那异于常人的感知中,那盘踞在沈玦体内的阴寒,似乎被这温和的药香刺激,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
几乎同时,她敏锐地捕捉到,沈玦置于锦被外的右手食指,几不可查地轻轻颤动了一下!
那动作细微得如同幻觉,但晏华裳确信自己看到了。
她的心猛地一跳,一股混合着希望与凝重的情绪涌上心头。有效!外界的干预,确实能引动他体内的状况!
但这波动是好转的迹象,还是……更深层危险的预警?
她不敢怠慢,立刻俯身,指尖轻轻搭上沈玦的腕脉。脉象依旧沉缓无力,与往常并无二致,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波动从未发生。
晏华裳收回手,看着熏炉中袅袅升起的青烟,眼神变得愈发深邃明亮。
“看来,这条路是对的。”她轻声呢喃,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凌般的弧度,“只是这方子,还远远不够力道。王爷,您身上这‘病’,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呢?”
药香缭绕,将她和昏迷的沈玦一同笼罩在迷离的雾气里,波澜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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