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渐深的京城,一辆看似朴素的青篷马车,在驶向大相国寺的后山小径上,被一道纤细的身影拦下。
车夫正要呵斥,车帘却从内里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一角。露出的男子容颜,堪称绝色,眉宇间却凝着一抹化不开的轻愁,正是名动京城的伶官云惊鸿。
他的目光落在拦车女子身上时,微微一凝。女子披着素雅的月白斗篷,容颜清丽绝俗,眉眼间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与冰冷。云惊鸿认得她,璟王府那位近日因“冲喜”而引人侧目的侧妃,晏华裳。
“云大家,”晏华裳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微凉的空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浮云散,明月照人来’——这句词,可还耳熟?”
云惊鸿瞳孔骤然收缩,握着车帘的手指下意识收紧,指节泛白。
这句词,是他当年潦倒街头、险些冻毙时,一位神秘人赠银相助后留下的暗语。此事唯有他与他后来生死相托的知己玉簟秋知晓,绝无可能外传!这位深闺妇人从何得知?
他眼底瞬间掠过杀机,但触及晏华裳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时,那杀机又悄然隐去,化为极致的警惕。他沉默地侧身,让出了车门的位置。
马车内空间宽敞,熏着淡淡的冷梅香。晏华裳从容落座,仿佛只是来赴一场寻常的约会。
“王妃此言何意?云某听不懂。”云惊鸿的声音依旧温润,却带上了审视的锐利。
晏华裳淡淡一笑,那笑意未达眼底:“云大家何必明知故问。当年若非这句词换来的一线生机,又何来今日名满京华的云大家?我更知道,你藉由这梨园领袖的身份,编织了一张覆盖三教九流的情报网,京城风吹草动,少有能瞒过你耳目的。”
她顿了顿,目光平静却极具压迫感地看向他:“我需要这张网,暂时为我所用。”
云惊鸿心头巨震,他最大的秘密,竟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揭破。他强自镇定:“王妃凭什么认为,云某会应允?就凭一句不知从何处听来的旧词?”
“不全是。”晏华裳语气平稳,“凭我能提供你如今最需要的东西——足够的金银,让你的人手运作更无顾忌。以及,在不久的将来,当你需要时,我能提供一片足以遮风挡雨的‘庇护’。”
“庇护?”云惊鸿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王妃如今自身尚且……呵呵,又能许我何等的庇护?”他未尽之语,是她在璟王府如履薄冰的处境。
“信与不信,在你。”晏华裳并不动怒,“你只需知道,投资于我,比你将筹码压在那些看似显赫、实则朝不保夕的权贵身上,更值得。我与你,是合作,亦是各取所需。”
她看着云惊鸿眼中闪烁的挣扎与权衡,知道火候已到,终于抛出了真正的目的:“作为初次合作的诚意,我要你帮我查一件事——‘幽冥道’。”
这三个字出口的瞬间,云惊鸿脸上的血色褪尽,眼神不再是警惕,而是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晏华裳,仿佛想从她脸上找出丝毫开玩笑的痕迹。
车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辘辘声。
良久,云惊鸿才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与颤抖,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问道:
“王妃……您究竟是谁?您可知,您要查的这‘幽冥道’……璟王殿下在昏迷之前,亦曾在暗中,不惜代价地追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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