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植物文明最后讯号中残留的坐标痕迹,以及梅林织锦的指引,响应小组锁定了一个被称为“遗忘之角”的异常星域。这里远离主要纪元航道,时空结构如同被揉皱后又遗忘的纸页,布满了递归的褶皱和概念的暗礁。
“这里的物理常数……像是在哭泣。”沈昭的电子管手指划过控制台,示波器上的波形呈现出一种哀伤的、衰减的振荡。就连茉莉裙摆上的量子玫瑰,在进入这片区域后,也显得蔫蔫的,花瓣边缘卷曲,仿佛在抗拒着什么。
慕影的可能性棱镜在这里功效大减,折射出的未来图景模糊而破碎,充满了灰白的噪点。“归零者的影响太深了,”他艰难地维持着棱镜的稳定,“它们在这里编织了一张‘可能性过滤网’,只允许趋向静止的未来通过。”
他们小心翼翼地在时空褶皱中航行,终于来到了目标区域。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那不是一个星系,而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文明残骸构成的“巢穴”。星舰的龙骨、城市的穹顶、甚至是某种巨兽的化石……所有的一切都被一种灰白色的、晶体化的物质强行粘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扭曲而沉默的几何结构。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运动,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绝对的“静止”。
而在巢穴的中心,悬浮着一个他们熟悉又陌生的存在——逆熵之种β型。
但它不再是茉莉胸前那枚胸针般温和的模样。它被放大到了行星级别,原本柔和的水晶结构此刻布满了狰狞的、如同电路板又似神经束的暗金色纹路。它仍在运作,散发着强大的能量波动,但这波动不再是创造秩序,而是在强制执行一种……死寂的秩序。它将巢穴内一切物理过程、化学反应、乃至量子涨落,都压制在了一个无限接近于零的、永恒的基态。
“β型……被彻底扭曲了。”茉莉感到胸前的胸针传来一阵阵痛苦的共鸣,那是林夏遗留意识感受到造物被亵渎的悲恸。
“不,不仅仅是扭曲。”沈昭的监测仪器捕捉到了更可怕的数据,“它在……吸收。吸收这些被固化文明残存的一切能量、信息、乃至‘存在的痕迹’,然后将它们转化为维持这种绝对静止的能量!它成了一个……‘秩序黑洞’!”
就在这时,那个行星级别的β型装置似乎感知到了他们的到来。其表面的暗金色纹路骤然亮起,一股无形的、足以冻结思维的力场瞬间笼罩了响应小组的舰船。
警报凄厉地响起。舰船的能量护盾在接触力场的瞬间就开始结晶化,控制系统纷纷失灵。慕影的棱镜镜面出现了裂痕,他发出一声闷哼,无数未来图景在他脑中炸开,又迅速被灰白吞噬。
“误差率场……无法展开!”茉莉全力催动青铜齿轮和胸针,但代表着生命与可能的银光,在接触到β型散发的死寂秩序场时,竟如同水滴落入沙漠,被迅速“中和”、吸收。
他们仿佛听到了β型核心深处传来的、亿万文明被固化前最后的哀嚎与绝望,它们成了驱动这台恐怖机器的燃料与零件。
“母亲……”茉莉在心中呼唤,“我们该怎么办?如何对抗……您自己创造的、却被扭曲至此的造物?”
危急关头,β型胸针突然变得滚烫,林夏的影像没有出现,但一段被加密的、源自林夏最初设计蓝图的核心代码,直接涌入了茉莉的意识。
她瞬间明白了。
β型的核心矛盾在于,它被纪元法庭强行赋予了“结果”的绝对秩序——即“万物必须归于永恒静止”。而要对抗它,不能从“结果”上去硬碰硬,那是法庭的逻辑。必须从“过程”入手,从林夏赋予它的、却被压抑的“逆熵”本质入手。
“沈昭!慕影!”茉莉大喊,她的双眼闪烁着与林夏如出一辙的、科学家般的锐利光芒,“停止对抗!将我们所有的能量,包括误差率场,不是去抵消它,而是……注入它!”
“什么?!”沈昭难以置信。
“相信我!它渴望能量,我们就给它能量!但不是死寂的能量,是充满误差和可能性的生命能量!我们要在它强制秩序的内部,重新点燃‘逆熵’的过程!”
这是极度危险的赌博。他们的能量很可能如同石沉大海,甚至被转化后用来加固这囚笼。
但没有时间犹豫了。沈昭一咬牙,将舰船所有能源系统过载,导向输出端口。慕影强忍着精神撕裂的痛苦,将棱镜对准β型核心,折射出所有他还能捕捉到的、充满生机与混乱的可能性图景。茉莉则将自己作为导体,将智慧之树传递来的、整个误差率网络的澎湃生命力,混合着林夏的原始代码,化作一道绚烂的、包含着无限色彩与错误的洪流,主动射向那颗死寂的心脏!
能量洪流撞入β型核心的瞬间,整个巢穴剧烈震动。灰白色的晶体结构上,突然迸发出无数不规则的、彩色的裂纹。β型装置内部,那被压抑的、属于林夏的银色原始代码,如同沉睡的巨龙被唤醒,开始与法庭的金色强制代码进行前所未有的激烈搏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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