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公公带路。”江月朝杨内监略伏了伏身子,走进了殿里。
杨内监看着江月的背影,心里暗暗赞了声,不愧是状元公与三皇子皆为之倾倒的姑娘。
杨内监在宫中见过不少美人,环肥燕瘦,无一不美。
可江月却不同,只是一个背影都看得出来她蕴养在骨子里的风仪,身量是少女的清瘦,薄肩细腰,似是弱不胜衣,可却颈项舒展,肩背挺拔如细竹,一举一动都带着恰到好处的文雅。
行动间裙摆微动,姿态轻盈得不像是踏在青砖上,倒像是走在云端上,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韵律。
只是不知道,江月今日来,是要和圣上说,是想嫁给谁呢?
这个问题,皇帝也想知道。
他垂眸看着下首正跪在地上的江月,周围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地。
皇帝轻声问:“你刚刚说什么?”
江月抬起头,看着皇帝:“民女状告恭妃,十年前派人毒死了我娘温兰茵。”
皇帝的表情十分平静,他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只是他不知道江月提这件事,想要什么。
想要为她娘讨一个公道吗?
周围的宫人大气不敢喘,听见江月又轻描淡写地说道:“民女第二状,告宁国公府联合常州赵氏,强抢民女,混淆视听,欲把民女强嫁给三皇子。”
皇帝正俯身拿杯子,闻言,动作停了,审视般地看向江月。
他和江月都知道,宁国公府根本不是强抢民女,江月确实是陆守拙的女儿。
皇帝看着江月,居然第一次看不懂一个女子。
皇帝不喜宁国公府,甚至早对宁国公起了杀心,这是皇帝和宁国公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不然宁国公也不会四处娶媳嫁女,试图用联姻稳固自己在朝堂的关系。
这还要追溯到当初皇帝即位的时候,宁国公站的并不是当初身为韩王的皇帝,而是追随在太子身后。
先帝死的那一天,太子莫名其妙的死了,韩王即位。
宁国公这一辈子只做过这一件冲动的事情,就是质疑韩王的帝位来的不正。
这一冲动,就毁了一辈子。
但皇帝如果对宁国公动了手,无异于向天下宣告,他的皇位来路不正。
可放任宁国公活着,皇帝心中就像是长了一根刺。
所以皇帝派人杀了陆守拙,杀了宁国公心爱的儿子,皇帝那口堵在心中的郁气才悄悄消散了不少。
皇帝是不可能让江月嫁给三皇子的,这件事,只有皇帝知道。
现在,江月把自己当成了筹码,给了皇帝一个处理宁国公的理由,但她不白做筹码,她要用自己换恭妃病逝。
江月跪在地上,一双杏眼里写满了平静,好像不畏惧死亡一般。
这件事,是她在宁国公的书房外听见的。
来宁国公府的第一夜,她去宁国公的书房见过宁国公一次,只是出来后,她看着大老爷走了进去,于是脚步一转,就躲在了窗户后面,听见了这一切。
她不知道这是宁国公故意让她听的,还是确实是太不小心了。
宁国公或许以为,她会为了自己,也为了宁国公府,嫁给三皇子吧。
可惜摆在江月面前的,还有另一件事——她娘的死。
皇帝恍惚间想起,江月的父亲,那个有些天真但是却文采风流的男人,也有一双这样的眼睛,曾在殿试时,悄悄看了他一眼。
人老了,总是爱想过去的事情。
皇帝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缓声道:“既是如此,那朕便为你做主吧。”
江月深深伏了下去:“圣上英明。”
这一天,宫中连下两道旨意。
一是给常州学官江岂之女江月与新科状元王珩赐婚。
二是褫夺宁国公爵位,府邸查抄,男丁充军边陲,府中女眷,一律削去诰命,发还本家。
在这两道旨意把恭妃病重的消息都压了下去。
江月站在宫门前,身后站着归舟和栖燕。
归舟有些担忧地问:“姑娘,我们去哪儿啊?”
栖燕也有些担忧,宁国公府没了,府里的人一定恨极了她们姑娘。
不远处,遥遥响起一道马鞭声。
宫门前长街空旷,风力还带着些王珩纵马疾驰而来的尘土气息。
不过几人抬头间,就看见王珩骑着马已经到了江月面前,他手里轻轻一拉缰绳,宝马上身抬起,发出一声鸣叫。
马上的少年穿着一身大红的曳撒,遥遥一看如同婚服一般,他看着江月,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看不清神色,面如冠玉,倒真真是美得惊心动魄了。
江月的裙摆被马蹄带动的风吹的动了动。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王珩穿大红的衣裳。
江月看着王珩,仿佛一切都被染成了红色,只剩下王珩那一双眼。
江月的指尖动了动,只觉得天地间只剩下了自己的心跳声。
江月张了张嘴,声音带着些倦鸟归巢般的依恋:“表哥,你是来接我回家么?”
王珩的胸口因为怒意和急切而微微起伏,那双总是盛着温润笑意的狐狸眼里,此刻只剩下寒潭般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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