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片山林的。
每一步,都像是从滚烫的烙铁上挪开脚趾。焚心诀的余烬,还在他四肢百骸中燃烧,每一次心跳,都带出大股大股的生命力,汇入经脉中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他整个人,就像一盏油将尽灯,随时可能熄灭。
“楚大哥……你流了好多血……”
阿蛮半昏迷着,被楚天半拖半拽地拉着走。他身上裹着楚天的外袍,脸色惨白,但那双眸子,却始终盯着楚天那件同样被鲜血浸透的衣衫。他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战斗,也从没想过,一个人的血,可以流得如此惊心动魄。
“别说话。”楚天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保存体力。”
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疗伤。南荒广袤无垠,毒虫瘴气遍布,以他现在的状态,别说遭遇敌人,就是寻常的毒虫,也足以要了他的命。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凭着记忆,向着楚家故地的方向艰难跋涉。
这条路,他走了无数次,曾几何时,他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楚家少爷,每日里练剑、读书,享受着家族的庇护。如今,故地重游,却只剩下一片焦土与仇恨。
越靠近南域,天地间的灵气便越是枯败。
百年前“天裂之灾”留下的创伤,让这片土地至今未能痊愈。山峦褪去了绿色,只剩下光秃秃的岩石和焦黑的土壤。河流干涸,露出河床龟裂的纹路,像是大地一道道痛苦的伤疤。空气干燥而灼热,吸入肺里,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与腐朽气息。
“这里……好奇怪……”阿蛮喃喃自语,他身上的幽冥教“血引子”体质,让他对生机与死亡的气息格外敏感。在这片土地上,他感觉不到丝毫生命的脉动,仿佛万物都已死去,只剩下死寂。
楚天没有回答。他比阿蛮感受得更真切。
这里的死寂,并非自然的凋零,而是一种被强行剥夺、被彻底抹杀后的死寂。他胸口的残碑印记,每当靠近这片区域的核心,便会不受控制地灼热、跳动,仿佛在抗拒着什么,又像是在与某种更深沉的力量产生着共鸣。
三日后,一座破败的村庄出现在眼前。
村庄依山而建,本该是南荒少见的人类聚居地,此刻却死气沉沉。村口,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干瘪的尸体,他们身上的水分似乎被某种力量彻底抽干,皮肤紧紧贴在骨骼上,眼眶深陷,保持着临死前惊恐的表情。
没有血迹,没有打斗的痕迹,就好像这些人,是自然而然地……枯萎了。
“是‘枯心症’!”阿蛮看到那些尸体,吓得浑身一哆嗦,“幽冥教的人干的!他们用邪术抽干了这些人的精血和魂魄,用来喂养他们的尸傀!”
楚天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走到一具尸体旁,蹲下身,拨开死者僵硬的手指。在那枯槁的掌心,他看到了一个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印记——一朵黑色的莲花。
又是这个印记!
太玄门!幽冥教!这两个沆瀣一气的势力,竟然已经将魔爪伸到了南荒腹地!
滔天的怒火,混合着焚心诀的灼痛,在他胸中翻腾。他站起身,目光扫过这座死寂的村庄,声音冰冷得像腊月的寒风:“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他必须尽快恢复伤势。
他寻了一处僻静的山洞,将阿蛮安顿好,自己则盘膝坐下,运转残碑的微弱力量,开始疗伤。这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他需要将燃烧的生命力重新凝聚,修复破碎的经脉。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
三天三夜。
楚天不吃不喝,终于将伤势稳住了七七八八。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他已经能再次催动焚天剑。
他走出山洞,看着依旧昏迷的阿蛮,眼神复杂。这个少年,是他在这绝望世界里,唯一的光。他不能让阿蛮死在这里。
“楚大哥……”阿蛮悠悠转醒,看到楚天,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我感觉……好多了。”
“我们马上就走。”楚天背起阿蛮,焚天剑斜挎在身侧,“我们去楚家祖地。”
那里,有他最后的答案。
南荒深处,楚家祖地。
这里曾经是南域第一大修族,守护着长生残碑,威震一方。如今,却只剩下了一片连绵的坟冢。楚家祠堂的废墟,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影子,宛如一尊尊沉默的巨人。
整个祖地,被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笼罩。
不,那不是血腥味,而是一种更古老、更邪恶的气息。仿佛有无数怨魂,在这里哀嚎、盘旋,却不散去。
“好重的怨气……”阿蛮趴在楚天背上,忍不住瑟瑟发抖,“楚大哥,我……我好害怕。”
楚天没有说话。他也能感觉到,这里的怨气,与别处不同。它不像是单纯的杀戮所致,更像是一种……献祭。
他背着阿蛮,穿过残垣断壁,一步步走向祠堂的中心。那里,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石碑,上面刻满了繁复的符文,即便历经浩劫,依旧散发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灵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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