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的夜,是无尽的深渊。
风雪不知何时停了,一轮硕大的、血红色的月亮悬于天穹,将惨白的光芒泼洒在广袤的雪原上,像是神明不经意间打翻的砚台,将整个世界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猩红。
楚天盘膝坐在临时搭建的冰石篝火旁,胸口传来的剧痛让他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五脏六腑。鬼手判官那最后一击的力道,仿佛还残留在体内,阴冷的神魂之力如同跗骨之蛆,在他的经脉中肆虐。
焚天剑插在身旁的雪地里,剑身赤金与墨黑交织的火焰已经熄灭,恢复了古朴无华的模样,只是剑尖上,还残留着一丝未干的、属于幽冥教长老的血迹。
残碑印记在胸口滚烫,不再是之前那种失控的灼热,而是一种沉寂的、仿佛随时会爆发的压抑。楚天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吞噬万物的力量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想要破体而出,将他彻底吞噬。
“喝下它。”
风清雪的声音传来,清冷如月。她递过来一个小巧的白玉瓶,瓶中盛放着碧绿色的液体,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
楚天接过,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一股温和的生机瞬间流遍四肢百骸,压制住了体内翻腾的气血,伤口的剧痛也大为缓解。
“无妄大师留下的‘九转还魂草’的汁液,”风清雪在他身边坐下,素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秀发,“能吊住你的性命,修复你的神魂,但无法根除你体内的隐患。”
“我明白。”楚天看着她,月光下,她清丽的侧脸宛如冰雪雕琢而成,“这残碑血脉,既是我的力量,也是我的诅咒。”
“你不是诅咒,”风清雪看着他,眼神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波动,“你是守护。守护小棠,守护你想守护的一切。”
一句话,让楚天心中那股冰冷的戾气稍稍散去。他苦笑一声:“是啊,守护。可我现在,连自己都快守护不住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叶孤舟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他正小心翼翼地给小棠喂着热水,“一个时辰前,你还被三个元婴期杂碎和一个鬼手判官追着砍,现在不也活蹦乱跳……呃,是活坐在这里了么?”
他嘴上说得轻松,浑浊的老眼里却满是担忧。他能看出,楚天虽然表面平静,但体内的伤势和那股残碑血脉带来的隐患,远比表现出来的要严重。
“哥……”
一声微弱的呢喃,让两人同时转头。
小棠不知何时醒了,正睁着一双大眼睛,怔怔地看着楚天。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气息已经平稳了许多。
“小棠!”楚天心中一暖,连忙凑过去,“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小棠摇了摇头,伸出小手,轻轻抓住了楚天的衣角:“哥,我做了个噩梦,梦见好多黑乎乎的东西,想吃掉你。”
楚天心中一揪。这显然是幽冥教的精神攻击留下的后遗症。
“没事了,都过去了。”他柔声安慰道,将小棠揽入怀中,“有哥哥在,没人能伤害你。”
小棠乖巧地点点头,将小脸埋在楚天的胸口,感受着那份久违的、令人心安的温暖。
风清雪和叶孤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欣慰。只要这兄妹俩还在一起,楚天就还有软肋,就还未彻底沦为只知杀戮的魔头。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雪魄莲。”楚天沉声道,语气不容置疑,“小棠中的蚀魂毒,必须用它才能根治。”
“冰魄莲生长在冰原最深处的‘风雪谷’,”叶孤舟皱着眉头,掐指算了算,“那里是整个冰原最危险的地方,不仅有恐怖的冰原狼群,据说……还有幽冥教的秘密据点。”
“不管有什么,我们都得去。”楚天站起身,将焚天剑拔起,残碑印记的光芒再次一闪而逝,“我等不了了。”
风清雪也站起身,将那半块玉珏递给他:“戴上它,或许能帮你抵御一些精神类的攻击。”
楚天接过玉珏,重新系在腰间。玉珏的温润,仿佛带着风清雪的体温。
三人不再耽搁,收拾好行装,向着西北方向,那片被永恒风雪笼罩的禁忌之地——风雪谷,踏上了征程。
风雪谷,名副其实。
一踏入谷口,凛冽的罡风便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能轻易将凡人的血肉割裂。谷内,是更为浓郁的死气与寒气,天空永远是铅灰色的,看不到一丝阳光。
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的脆响,每一步都深陷其中。四周静得可怕,只有风声,如同无数冤魂的哀嚎,在耳边回荡。
“小心,有东西过来了。”
叶孤舟的引魂杖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颤鸣,他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扫向前方。
话音未落,一声凄厉的狼嚎,如同利箭般刺破了死寂!
“嗷呜——!”
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响应,成百上千的狼嚎汇聚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声浪!
黑暗中,一双双幽绿色的眸子亮起,如同无数鬼火,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是冰原狼!而且是……变异的!”叶孤舟脸色大变,“这些畜生,比寻常的冰原狼大了整整一圈,皮毛上竟然还缠绕着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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