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保猛地抬起头,看到马车和肖华等人时,那胖脸上先是掠过一丝错愕,随即被巨大的恐惧和绝望淹没。他甚至没等肖华开口质问,也没等江宅流露出任何杀意,竟如同一个被戳破的皮囊般,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
“将军饶命!非我所愿!非我所愿啊!”他撕开华丽的锦袍前襟,露出胸膛——一个狰狞的黑色蝎形烙印,皮肉翻卷,触目惊心!“我的妻子、三个孩子…都在他们手里!就在碎叶城!我若不按他们说的在纸箱夹层撒磷粉…若不引你们进驿站…他们…他们会被活活喂了沙蝎啊!”他额头重重磕在粗粝的砂石上,鲜血直流。
江宅眼神冰冷:“蝎纹?”
“是…是!他们自称‘沙蝎之纹’!神出鬼没!他们要的不是货!是李太白!是李太白知道的秘密!其他的…我真不知道了!”
“玉璧…呵,果然志在必得。”江宅冷笑。他话音未落,异变突起!
“陛下有旨!”一直沉默的暗卫首领骤然踏前一步,声音如同九幽寒冰,腰间长刀铿然出鞘!冰冷刺骨的杀意瞬间锁定阿使那萨保,刀锋却微微偏转,隐然将肖华、江宅乃至车上的李太白都笼罩其中!“凡窥知玉璧之秘者,无论胡汉,不计身份,杀——无——赦!”
“无赦”二字出口的刹那,长刀化作一道凄厉的黑色闪电,直劈萨保脖颈!这一刀快、狠、绝,更带着先斩后奏的皇权威压!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炸响!火星四溅!
惊蛰枪如同早有预料,后发先至!枪尖精准无比地点在刀锋侧面最不受力之处!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沿着刀身轰然传入暗卫首领手臂!
暗卫首领闷哼一声,虎口崩裂,长刀脱手飞出!他眼中首次露出骇然之色!肖华的动作太快!太精准!那绝不是裴云的枪法!那是一种返璞归真、洞察秋毫的武道至境!
“裴云…你敢…”暗卫首领眼球暴凸,话音未落,肖华手腕一抖,惊蛰枪化作一道追魂索命的银线!
贯日!
枪芒如电!没有任何花哨,只有纯粹的速度与力量!暗卫首领只觉心口一凉,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透胸而出的枪尖。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涌出的只有滚烫的鲜血。身体软软栽倒,溅起一片沙尘。至死,他眼中的惊骇都未消散。
一片死寂。只有风卷沙砾的呜咽。
肖华甩落枪尖血珠,眼神空茫如大漠:“我是肖华。”他踢了踢尸体,抬眼望向东方泛白的天际,“ 回长安。我倒要看看,那块玉璧…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残阳如血,将巨大的雅丹地貌群染成一片赤金。李太白站在一座风蚀岩柱顶端,青衫在猎猎西风中舞动。他望着东方长安的方向,又望向更西的、传说中他出生的碎叶城,浑浊的眼中第一次有了清明与释然。
“此一去…便真是散发弄扁舟了。”他喃喃自语,接过江宅递来的水囊和干粮,深深看了众人一眼,然后对着三人,郑重其事地长揖到地,姿态磊落而庄重,“四位的救命之恩,护持之德,太白,铭感五内,永志不忘。”
肖华眉头微皱:“太白先生,你这是……”
李太白缓缓直起身,脸上露出一抹看透世事、洒脱不羁的微笑,那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澄澈,却又深邃难测。“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长安虽好,非是吾乡。此间事了,风尘已倦,当寻一清净去处,洗尽铅华,自斟自酌了。至于那玉璧因果,朝堂风云……便托付给诸位了。”
他再次拱手,姿态潇洒:“诸君,长安路远,各自珍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江湖或有重逢之期,再与诸君把盏言欢!”说完,竟不再给众人任何挽留的机会,洒脱地一拂袍袖,转身便走。他没有选择进入前方那条通往长安的河谷豁口,而是朝着西北方向,一片更为荒凉、沙丘连绵起伏的浩瀚沙海,步履从容而坚定地走去。
肖华下意识地向前踏出一步,伸出手臂:“太白先生……”话到嘴边,却哽住了。看着李太白那在初升朝阳下渐行渐远、融入一片金黄沙丘背景中的青灰色背影,听着那随风断续飘来的、仿佛超脱尘世的清朗吟哦之声:“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肖华伸出的手,终于缓缓放下。他知道,挽留是徒劳的。这位诗仙,已彻底斩断了与长安、与皇权、与这趟凶险旅程的所有羁绊,真正地走向了他心中的自由与山水。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那清朗的吟诵声渐渐被戈壁的风声吞没。
四人伫立在原地,目送着那青灰色的身影在金色的沙海中越来越小,最终化为一个难以分辨的黑点,彻底消失在天地相接的壮阔地平线尽头。旷野的风吹过,带着沙砾的粗糙和阳光的灼热,卷动着他们的衣襟。方才那场血腥厮杀、阴谋背叛留下的浓重阴影,似乎在这片亘古苍茫的天地面前,也显得渺小起来。
“走吧。”肖华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打破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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