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府,深夜。
沉重的府门刚刚关闭,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喧嚣。安禄山脸上那副谄媚惶恐的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狰狞的暴怒和后怕。他猛地转身,肥胖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狠狠一脚踹在旁边侍立的儿子安庆绪肚子上!
“嗷——!”安庆绪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被踹飞出去,重重撞在廊柱上,口鼻溢血,蜷缩在地痛苦呻吟。
“废物!一群废物!”安禄山如同暴怒的棕熊,在厅堂里来回踱步,脸上的肥肉因愤怒而扭曲,眼中闪烁着恐惧的凶光,“那个杰克!为什么还活着?!骊山那晚就该让他彻底消失!现在倒好,他在陛下寿宴上,当着文武百官、各国使节的面,弄出那该死的范阳军幻象!还喊出那种话!他是在给老子挖坟!是在逼宫!”
他猛地停住脚步,死死盯着挣扎爬起的安庆绪,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刻骨的寒意:“那位大人的任务完不成…别说荣华富贵,你我父子想留个全尸去投胎都他娘的是奢望!懂吗?!”
厅堂内烛火摇曳,映照着父子二人惨白的脸,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就在这时,厅堂角落,一片绝对阴影的地方,空间如同水波般无声荡漾。
嘶—— 一缕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青色烟雾悄然升起,迅速凝聚成人形——正是万寿楼上献上“朔西军”幻术的那位“大师”,蚀时者!
“够了。”蚀时者的声音嘶哑而冰冷,不带一丝情绪,仿佛来自九幽寒泉,“咆哮无济于事。杰克为何还活着,自有其因果。你们父子…做得尚可。”
安禄山和安庆绪如同被毒蛇盯住的青蛙,瞬间僵住,大气都不敢喘,惊疑不定地看着蚀时者。
蚀时者的目光扫过两人,幽深的眼眸中,两点惨绿色的光芒骤然亮起!
咻!咻!
两道细如发丝、冰冷刺骨的幽绿色光线,如同实质的毒针,毫无征兆地从他双眼中激射而出,瞬间没入安禄山和安庆绪的眉心!
安禄山和安庆绪身体同时剧震,眼神瞬间变得茫然空洞,仿佛灵魂被瞬间抽离。无数关于“那位大人”的模糊形象、蚀时者布置的具体任务细节、甚至蚀时者本人清晰的容貌…如同被投入烈阳下的冰雪,飞速地消融、瓦解、归于一片空白。他们的记忆被精准地挖去了一块,只留下对某个“神秘存在”交付了“重要任务”的模糊感觉,以及任务“已完成”的认知。
“此间事了。好自为之。”蚀时者留下这句冰冷的话语,身形再次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偌大的厅堂,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安禄山肥胖的身躯晃了晃,茫然地眨巴着眼睛,似乎想努力抓住脑中飞速流逝的某些东西,却只余一片空白。他低头,看见自己紫袍前襟上大片刺目的酒渍,又看了看蜷缩在地、口鼻流血、眼神同样空洞的儿子安庆绪,粗短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困惑和暴戾的烦躁。
“没用的东西!又在哪里喝多了撒泼,弄污了御赐的袍子!”他对着地上的儿子又是一脚,力道却远不如之前,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发泄,“滚起来!看着就心烦!”他骂骂咧咧地转身,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内室,似乎完全忘记了片刻前那灭顶的恐惧,也忘记了那个叫杰克的人,更忘记了……那位不可言说的“大人”。
安庆绪挣扎着爬起,同样一脸茫然和委屈,似乎也完全不记得自己为何会受伤。那段惊心动魄的记忆,连同蚀时者的存在,已被那两道幽光彻底抹去,不留一丝涟漪。
夜色如墨,沉甸甸地覆盖着庞大的长安宫城。白日里万寿楼的喧嚣、酒气、脂粉香与无形的杀机都已散去,只余下深宫固有的森严死寂。巡夜金吾卫整齐而单调的脚步声在遥远的高墙外规律地回响,如同这座帝国心脏缓慢而沉重的脉搏。
与此同时,皇宫深处。
寿宴结束,宫禁落锁。刚刚获封“金吾卫中郎将副手”的江宅一行人,并未回到金吾卫的衙署,而是以“杰克大师灵感迸发需连夜作画”为由,暂时回到了他们位于宫苑边缘、曾被严密监视的那处小院。
院门紧闭。屋内灯火昏暗。
杰克正飞快地在一张素绢上涂抹,炭笔沙沙作响。他画的不是山水,也不是星辉,而是一个面容模糊、眼神幽深、带着诡异气息的身影——正是蚀时者!画中人的眼神仿佛能穿透绢布,带着令人心悸的邪异。
“行了!”杰克最后一笔落下,将画纸随手扔在江宅的床榻上,位置显眼。“保证那群蠢货冲进来第一眼就能看见这个‘真凶’!够他们查一阵子了!”
“走!”江宅低喝一声,没有丝毫犹豫。
众人早已收拾好仅有的随身物品。
李秀宁一马当先,如同暗夜灵猫,悄无声息地推开后窗。月光下,她熟稔地避开几处巡逻的固定哨卡,带着众人贴着宫墙最深的阴影,向西苑最荒僻的角落潜行。她对宫禁路径的熟悉程度,远超普通公主应有的范畴,显然当年在秦王府时期,没少从那些旧部口中套取宫廷秘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