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台峰后山的断崖,如同一道被巨神以斧劈开的狰狞伤口,深不见底。罡风在裂隙中尖啸,卷起经年不散的灰白色尘埃,如同亡者不甘的叹息。断崖边缘,一座塔,静静地矗立在翻涌的尘雾与扭曲的光线之中。
它并非凡俗砖石所筑。塔身通体呈现一种温润却又死寂的苍白色,像是某种巨大生灵风化的骨骼,又似凝固的月光。细看之下,那材质非玉非石,表面流淌着极其细微、仿佛活物般缓慢蠕动的暗红色脉络,如同干涸亿万年的陈旧血痂渗入了骨缝。塔基却是一整块庞大得令人窒息的青铜,其上浮雕着无数扭曲、痛苦、无声呐喊的人脸与兽形,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一直延伸到视线无法穿透的崖下阴影里。青铜锈迹斑斑,呈现出一种近乎墨绿的幽暗色泽,散发出沉重如山的岁月悲怆与不祥。
这便是炼魂塔——上古牧夫座特使留下的虚实熔炉,亿万生灵的葬魂之所。它没有门窗,浑然一体,像一枚被遗忘在时空夹缝中的巨钉,死死钉在地球的伤口上。塔身周围的空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涟漪状扭曲,光线在其边缘发生怪诞的偏折,仿佛连“存在”本身都被这塔的力量所揉捏。越是靠近,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便越是强烈,如同无形的潮汐,冲刷着意识的堤岸,要将一切拖入永恒的混乱。
江宅停在塔前,脚下的碎石无声地滑落深渊。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空气里混合着铁锈般的血腥、尘埃的腐朽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精神层面的冰冷压迫感。玄真子给予的记忆壶在掌心微微发烫,空间符箓在怀中透出丝丝凉意,如同最后的锚点。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缓缓按向那苍白塔身上一道最为粗壮、如同心脏般搏动的暗红脉络。
当指尖触及的刹那——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与灼热同时炸开!冰冷深入骨髓,仿佛瞬间冻结了灵魂;灼热则来自那暗红脉络,如同滚烫的岩浆流!
巨大的吸力猛地传来,眼前苍白的塔壁如同水面般波动、溶解,化作一片旋转的、粘稠的黑暗。那黑暗并非虚无,其中仿佛有亿万双眼睛在瞬间睁开又闭合,有无数破碎的哀嚎被拉长成扭曲的声线,更有一种纯粹的、要将一切存在都碾磨成宇宙尘埃的恐怖法则之力弥漫开来!
“啊——!”身体不受控制地被那股力量吞噬、拉扯!
时空被暴力揉碎。
“江宅”这个符号化的存在已被剥离——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投入了一个巨大的、冰冷的胃袋,四面八方都是令人窒息的粘稠压力。时间感被彻底剥夺,只有无尽的坠落感与灵魂被反复撕扯揉捏的痛苦。怀中的空间符箓骤然爆发出刺骨的冰凉,形成一层微弱却坚韧的屏障,勉强护住我的核心意识不至于在这恐怖的传送中彻底崩解。
就在这意识混沌、感官错乱的极限边缘,脚下猛地一沉,一股冰冷刺骨、粘稠的墨绿色液体没过脚踝,带着某种灵魂层面的滞涩感。空气里弥漫着万年不散的绝望与腥锈。
我紧握着掌中温润的记忆壶,空间符箓在怀中散发着微凉的警醒。这里没有光,只有脚下液体自身泛着的、病态的幽绿磷光,勉强勾勒出巨大石室的轮廓。
嗡... 皮肤上传来细微的吮吸感。低头,无数近乎透明的、指节长短的“水蛭”正吸附在裸露的脚踝和小腿上。它们没有实体,是纯粹魂力与负面情绪凝聚的怪物!每一次吮吸,都带来针扎般的刺痛,随之而来的是更为危险的寒流——它们在抽取我的恐惧!我的脚步变得沉重迟缓,思维像蒙上了湿冷的苔藓。
“滚开!”我心头低吼,星焰刀本能地燃起微光。刀锋划过,水蛭碎裂,化作一缕缕污浊的绿烟。但更多的透明躯体从腐水中涌出,无穷无尽!每一次挥刀,都在消耗我本就不多的魂力。更糟糕的是,那些被吸走的恐惧并未消失,反而在腐水中沉淀、酝酿,让环境愈发沉重压抑。
不能这样下去!我强迫自己冷静,闭上眼,不再看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透明怪物。心神沉入紫府,那黯淡的星云核心深处,代表着人脉的位置传来微弱悸动。人脉主根基,蕴藏生之本源与对肉身、环境的原始感知力。此刻,它正被外界强烈的负面魂力扰动。
我尝试引导紫府内残存的力量,不再粗暴地外放攻击,而是沿着脊柱,将一股温润坚韧的暖流注入双腿。
暖流流过之处,冰冷滞涩感稍减,皮肤肌肉的韧性似乎增强了半分。那些水蛭的吮吸,依然带来刺痛,却不再轻易动摇我的核心意志。恐惧被压制,行动恢复了一丝灵活。
我放弃了无谓的劈砍,星焰刀只在身前挥动,清出一条勉强通行的路径。靠着人脉之力维系着身体最基本的协调与抵抗力,我如同趟过一片粘稠的绝望沼泽,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朝着石室深处那唯一散发着微弱不同气息的古老石阶挪去。身后,腐水翻涌,贪婪的吮吸声如同魔鬼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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