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之期转眼即至,鸿胪寺内,第二轮谈判正式开始。与首轮相比,兀术哈眉宇间少了几分焦躁,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笃定,仿佛胜券在握。他甚至在谈判间隙,颇为地再次问起萧景珩与沈静姝的身体状况。
萧景珩依照计划,面上适时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语气却依旧沉稳:劳贵使挂念,并无大碍。这番作态,落在兀术哈眼中,更是坐实了密报的真实性。
谈判桌上,兀术哈果然变得更加主动,甚至带着几分咄咄逼人。在涉及边境特定牧场的使用权、以及盐铁交易份额时,他不再像之前那样迂回试探,而是直接提出了远超预期的要求,言语间暗示若大周不允,北戎或许不得不寻求其他能满足需求的途径,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贵使此言何意?礼部尚书面色一沉,莫非是在威胁我朝?
兀术哈皮笑肉不笑地道:尚书大人言重了,外臣岂敢。只是陈述事实罢了。我北戎各部生计艰难,若天朝不能体恤,为了生存,某些部落铤而走险,也未可知啊。他巧妙地将内部矛盾转化为对外施压的筹码,试图混淆视听。
萧景珩静静听着,并未动怒,直到兀术哈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孤近日翻阅边报,倒是听说靠近克烈部的几个小部落,因不满王庭摊派过重,已有不稳迹象。贵使此刻不提如何安抚内部,反而向我朝索取无度,莫非是想借我朝之物力,结北戎之欢心?若王庭连自家门户都看管不住,又有何资格在此与我朝讨价还价?
他句句不提支持谁,却句句戳在北戎内部纷争的痛处。兀术哈脸色微变,强笑道:殿下说笑了,些许流寇,不成气候,我主自有雷霆手段......
但愿如此。萧景珩打断他,不再纠缠于此,转而针对北戎提出的条款,逐条批驳,逻辑清晰,数据详实,将兀术哈那些夸大其词、隐含威胁的要求驳得体无完肤。他虽略显,但思维之敏捷、言辞之犀利,反而更胜往日,让兀术哈应对得颇为狼狈,心中那点因下毒得逞而产生的得意,也消散了大半。
谈判再次陷入僵局。兀术哈发现,即便对方可能身体有恙,但在国家利益面前,依旧寸步不让。这让他更加急于确认,那阴损手段是否真的起到了作用。
就在谈判僵持不下之时,东宫这边,已经悄然放出。
按照沈静姝的吩咐,小禾精心策划了一场戏。她先是安排一个绝对可靠的小太监,故意在张婆子能听到的地方,低声抱怨太子妃娘娘凤体违和,夜不能寐,太医开了安神方子也不见大好,负责煎药的宫女都换了好几个,药渣更是每日都需仔细处理,免得冲撞了贵人。
张婆子果然竖起了耳朵。随后,在小禾的严密监控下,张婆子寻了个由头,接近了专门处理药渣的偏僻角落。而那里,早已被小禾安排的人不小心遗漏了一小包特殊的。这药渣表面看与太医院所开安神方的残渣无异,但其中却混入了少量与方中一味主药药性相冲、久服会损伤心脉的药材碎末。这痕迹极其细微,若非有心人特意翻检鉴别,绝难发现。
张婆子如获至宝,趁人不备,偷偷取走了一点样本,并通过老办法送了出去。她做这一切时,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自己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在小禾安排的暗哨眼中。小禾甚至能清晰地回报,张婆子在偷取药渣时,手指因激动而微微发抖的模样。
消息很快传到兀术哈手中。他立刻找来随行的北戎医师辨认。那医师仔细查验后,确认那混杂的药材确与安神方中一味药相克,长期服用,后果不堪设想。医师还补充道:此药相克之初,症状并不明显,仅表现为心神不宁,夜寐多梦,与安神药效不佳之状相似。但若连续服用半月以上,便会心脉受损,届时便是华佗再世,也难以挽回。
好!太好了!兀术哈抚掌大笑,多日来的郁闷一扫而空,看来,他们东宫内部也并非铜墙铁壁般密不透风!定是我们收买的人起了作用,或是有人趁机作乱!如此一来,何需我们在谈判桌上与他们硬碰硬?只需静静等待,待那沈静姝一病不起,萧景珩心神大乱,到时我们提出任何条件,他们也得乖乖答应!
他立刻改变了策略,在后续的谈判中,虽然依旧据理力争,但不再像之前那般急躁冒进,反而开始拖延起来,似乎打定了主意要等东宫自己先乱起来。他甚至故作大度地表示:既然贵国需要时间斟酌条款细节,我北戎自然也愿意等待。只盼贵国能拿出真正的诚意,莫要辜负我主一番求和之心。
这番惺惺作态,让参与谈判的大周官员们都暗自皱眉,却不知其背后隐藏的歹毒用心。
兀术哈的转变,自然被萧景珩和沈静姝看在眼里。
鱼儿不仅咬钩了,看来还吞得很深。当晚,萧景珩回到东宫,对沈静姝笑道,语气中带着冷嘲,兀术哈今日在谈判桌上,一反常态地沉稳,甚至主动给了我们考虑的时间,看来是笃信他们的手段即将见效,准备坐收渔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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