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有喜的消息,如同和煦的春风,一夜之间吹遍了宫禁内外,更随着官府的邸报,飞向了帝国的四面八方。这不仅是皇室添丁之喜,更被朝野上下视为国丧期满、新朝气象的吉兆,一时间,贺表如雪片般飞入宫中,民间亦自发庆贺,感念帝后仁政,为皇后与未诞的皇嗣祈福。
宫内更是处处洋溢着喜悦。萧景珩特意下令,宫中侍从每人多领三月俸银,御膳房日日备着精致可口的点心与羹汤,以备皇后随时取用。太医院院正亲自负责皇后脉案,每日请安,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带着太子萧靖初和公主萧令仪在学堂中,也得了太傅和女官们的格外夸赞,言说太子愈发稳重,公主愈发灵秀,皆是因皇后有孕带来的福泽。
然而,在这片普天同庆的祥和之下,一些潜藏已久的声音,也开始借着这股东风,悄然冒头。
这日朝会,议罢漕运改革推广及春耕事宜后,一位年迈的御史大夫,颤巍巍地出列,手持玉笏,躬身道:“陛下,皇后娘娘有喜,实乃国之大幸,臣等欢欣鼓舞。然,皇嗣关乎国本,方今中宫有孕,需静心养胎,后宫事务繁多,恐劳娘娘心神。且,为皇嗣昌茂、宗庙延绵计,臣斗胆……恳请陛下下旨,遴选贤淑,充实后宫,既可分皇后之忧,亦可广延天家血脉,此乃江山永固之基也。”
他话音一落,又有几位大臣相继出列附和,言辞虽恳切恭敬,但中心意思却明确无比——借此机会,劝皇帝纳妃。
萧景珩端坐于龙椅之上,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他目光缓缓扫过下方众臣,将那些附议者、观望者以及蹙眉不语者的神情尽收眼底。这三年来,他勤政爱民,威望日隆,早已非初登基时需要步步谨慎的新君。这些旧勋贵和部分固守礼法的老臣,无非是想借此将自家女子送入宫中,以图外戚之荣。
他没有立刻发作,只淡淡开口:“皇后贤德,朕所深知。区区宫务,尚不及她平日所劳之十一,何来分忧之说?且太医言,皇后凤体康健,胎象稳固,尔等不必过虑。”
他试图将话题轻轻揭过,给予臣子体面。然而,那老御史却似铁了心,竟再次叩首:“陛下!天家子嗣,非同小可。昔日先帝在时,后宫充盈,方有陛下与诸位亲王公主,枝叶繁茂。今陛下春秋鼎盛,中宫虽贤,然多几位妃嫔侍奉左右,开枝散叶,亦是孝道,更是稳固朝纲之举啊!望陛下三思!”
“稳固朝纲?”萧景珩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声音微沉,金殿内的气氛瞬间凝滞了几分。他缓缓起身,明黄色的龙袍在晨曦映照下流转着威严的光泽。“在尔等眼中,朕的朝纲,是需要靠联姻、靠后宫女子的数量来稳固的吗?”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那老御史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萧景珩步下丹陛,走到御阶之前,目光如炬,扫视群臣:“朕登基三载,与皇后同心,肃清朝堂弊政,推行新政,平定北境,开通漕运,使国库充盈,百姓渐安。尔等今日所站的太平朝堂,是靠的朕与皇后,靠的诸位臣工,励精图治,一点一滴挣来的?”
群臣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萧景珩停下脚步,站在那老御史身前,语气斩钉截铁,字字清晰,传遍大殿的每一个角落:“朕今日,便在此明言。朕得皇后沈氏,如鱼得水,如鸟归林。她于朕,是妻,是友,亦是并肩作战的肱骨之臣!朕之心,早已满溢,容不下他人。此生有后如此,不愿他求,亦不必他求!”
他环视众人,最终将目光定格在龙案之上那方象征着至高皇权的玉玺,声音恢弘而坚定:“传朕旨意,自即日起,宫中永不选秀,朕,永不纳妃!此志,天地共鉴,祖宗共证!”
“陛下!”有臣子惊呼,想要再劝。
萧景珩却猛地一挥手,打断所有未尽之语:“此事已决,毋庸再议!退朝!”
说罢,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袍袖一挥,径直离开了金銮殿。留下满殿神色各异的臣子,有的震撼,有的钦佩,有的惋惜,有的则面露忧色。
萧景珩这番石破天惊的宣言,几乎是立刻便传到了沈静姝的坤宁宫中。
当时,沈静姝正由徐清韵陪着,在宫内的小花园散步,听着她汇报女子学堂扩建的进展。听闻内侍低声禀报朝堂上发生的一切,她脚步微微一顿,握着徐清韵的手不自觉收紧了几分。
徐清韵亦是面露惊色,随即化为感慨,轻声道:“娘娘,陛下他……待您之心,真是……”
沈静姝垂下眼帘,长睫掩盖了眸中翻涌的复杂情绪。震惊、感动、温暖……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她深知,在这个时代,皇帝做出如此决定,需要承受多大的压力和非议。他这是将她置于宗法礼制之上,将他们的夫妻之情,凌驾于所谓的“皇嗣大业”之上。
她沉默片刻,对徐清韵道:“清韵,学堂之事,你先按计划筹备。本宫有些乏了,想歇息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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