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镇的昼夜是冰与水的纠缠 —— 阿禾清晨抵达时,镇外的霜雪林挂满了冰晶,阳光一照,碎光溅得满眼都是,可正午日头一晒,冰晶化水,顺着松枝往下淌,把林间小路浸得泥泞;到了黄昏,风一刮,未干的泥水又凝上薄霜,踩上去 “咯吱” 响,连呼出的白汽都能瞬间凝成霜粒。他裹紧缝了四层补丁的羊皮袄,怀里的《古法新用手记》被晨霜浸得发脆,纸页上雾雨镇贴的雾雨藤标本旁,新画的霜雪松图案还沾着未干的墨渍,被霜气晕出一圈淡白痕。
“大夫!快跟俺走!俺家阿雪快冻僵了!” 个穿深褐色短打的后生踩着薄霜冲过来,裤脚沾着泥和冰碴,手里攥着根冻硬的松枝。后生叫阿霜,是霜雪镇的护林人,他家的阿雪刚六岁,昨天跟着他在霜雪林里巡护,夜里就又吐又泻,今天一早还开始咳嗽、关节肿,皮肤冻得发紫,现在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阿禾跟着阿霜往镇北跑,脚下的路又滑又硬,薄霜下的泥像涂了油,好几次他都得扶住松枝才没摔下去。阿霜家的木屋低矮简陋,屋顶盖着松针,屋角堆着晒干的霜雪草,阿雪躺在铺着松针的土炕上,脸色苍白得像霜雪,嘴唇泛着青紫,肚子胀得像鼓,每喘一口气都要张着嘴,喉咙里发出 “嘶啦嘶啦” 的杂音;他的胳膊和腿上满是冻伤的红痕,有的地方还起了小水泡,轻轻一碰就疼得缩成一团;膝盖肿得像小南瓜,裤腿被撑得发亮,连弯曲都做不到:“爹…… 肚疼…… 冷……”
阿禾赶紧弯腰掏药箱 —— 他特意为霜雪镇备了三样关键仪器:一是皮肤温度测试仪(能测皮肤表层温度,判断冻伤程度),二是便携式胃肠功能仪(测肠鸣音,应对呕吐腹泻),三是肺功能仪(测肺活量,应对呼吸问题)。可刚拿出皮肤温度测试仪,就发现探头被霜雪冻住,屏幕只显示 “低温故障”;再摸胃肠功能仪,电池仓进了融雪水,开机后指针乱晃,连基础的肠鸣音频率都测不了;最糟的是肺功能仪,进气口堵满了松针碎末,彻底成了 “哑巴”—— 霜雪寒湿复合痹遇上全仪器失灵,这是阿禾行医以来最棘手的开局。
“这…… 这可咋整?没仪器咋知道孩子冻得多重?” 阿霜蹲在炕边,手都在抖,眼泪混着脸上的霜粒往下淌。霜雪镇的病本就邪门,白天的融雪湿气会渗进胃肠,引发呕吐腹泻;夜里的霜寒会冻凝关节,造成肿胀;细霜还会堵气道,导致喘息,三者缠在一起形成 “霜雪寒湿复合痹”—— 伤胃肠、伤肺、伤关节还伤皮肤,往年镇里的老郎中遇到这种病,十有八九救不活,只能靠 “霜雪祭” 的 “火烤祛寒” 祈求平安,可去年祭典后,还是有两个孩子没挺过来。
屋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个穿灰布长袍的老人拄着松皮杖走进来,杖头雕着霜雪神像,是镇里的祭官霜伯。霜伯的袍角沾着霜和泥,手里还捧着个装着松针灰的陶罐:“是霜雪神发怒了!阿雪昨天在林里惊了神松,得用‘火烤祭’—— 把孩子放在火塘边烤半个时辰,神怒消了,寒邪才能散!去年阿松家的娃没烤,最后…… 最后就没了!”
阿禾猛地抬头,指尖还停在药箱的黑屏仪器上,心里却没乱 —— 从风镇的风速仪故障到雾雨镇的多器官痹,他早练就了 “无仪亦能辨症” 的本事。他先俯身贴在阿雪的胸口,听呼吸的声音:“呼气相延长,还有湿啰音,是气道被霜寒堵了!” 再数呼吸次数:“一分钟只有十四次,正常孩子得二十次以上,是中度呼吸衰竭!” 接着用拇指轻按阿雪的胳膊 —— 皮肤冰凉,按下去的红痕半天不消退,是一度冻伤;再听肠鸣音:“每分钟只有两次,正常得五到八次,是胃肠蠕动减慢!” 看舌苔,白腻的底子上沾着松针碎末,舌边泛青,是 “寒湿犯胃肠 + 霜寒凝关节 + 细霜堵肺 + 皮肤冻伤” 的四重重症!
“霜伯!火烤会害死阿雪!” 阿禾的声音不算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现在皮肤冻伤,火烤会把表皮烤裂,像冻住的馒头直接放火上,外面焦了,里面还是冰的;胃肠蠕动已经慢了,火烤的热气会让胃肠胀气更重;气道本就堵了,火塘的浓烟再呛进去,会彻底憋死!”
周围的村民挤在门口,分成两派: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附和霜伯:“老规矩不能破!霜雪神惹不起!” 阿霜的媳妇抱着刚满周岁的小儿子,小声说:“俺听说这大夫在雾雨镇救了阿雨,他说不定真有法子!” 镇西的老护林人 —— 去年从雾凇镇探亲回来的阿凇,突然开口:“俺在雾凇镇见过他用松针和霜雪草治病,不用仪器也中,让他试试!”
霜伯盯着阿雪青紫的嘴唇,手指紧紧攥着松皮杖,指节都泛了白。半晌,他重重叹了口气:“给你两个时辰,要是阿雪的冻伤没缓,必须去火塘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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