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镇的地是被潮水泡软的 —— 阿禾清晨抵达时,退潮后的滩涂泛着青灰,盐霜在阳光下闪着细白的光,踩上去软得像海绵,没走两步鞋就灌满了泥水;正午潮涨,镇外的潮汐河漫过堤岸,湿汽裹着咸腥气涌进镇里,连屋梁上都挂着细密的水珠;到了黄昏,潮退风凉,未干的地面凝着薄盐,踩上去 “沙沙” 响,连呼吸都带着咸涩。他裹紧沾着盐霜的羊皮袄,怀里的《古法新用手记》被咸湿水汽浸得发沉,纸页上风雷镇贴的风雷藤标本旁,新画的潮汐藤图案还沾着泥点,被盐霜晕出一圈淡白痕。
“大夫!快跟俺走!俺家阿汐快站不起来了!” 个穿灰布短打的后生踩着滩涂冲过来,裤脚卷到大腿,腿上沾着泥和盐霜,手里攥着根缠满海草的潮汐藤。后生叫阿潮,是潮汐镇的渔民,他家的阿汐刚六岁,昨天跟着他在滩涂捡花蛤,夜里就喊关节疼,今天一早腿就肿得弯不了,连站都站不稳,皮肤还泛着青,像被潮水泡透的石头。
阿禾跟着阿潮往镇南跑,脚下的滩涂陷得深,每走一步都要往后滑半尺,咸湿的风刮得喉咙发紧。阿潮家的渔屋低矮潮湿,地面铺着晒干的海草,阿汐躺在铺着渔网状的土炕上,脸色苍白得像盐霜,嘴唇泛着淡紫,膝盖肿得像小水桶,裤腿被撑得发亮,每动一下都要哭:“爹…… 腿疼…… 站不起来……” 更吓人的是她的脚踝,按下去不仅陷坑,还能摸到骨骼的凸起 —— 像是筋骨被湿寒拧在了一起。
阿禾赶紧弯腰掏药箱 —— 他特意为潮汐镇备了两样关键仪器:一是便携式骨密度测试仪(能测骨骼矿物质密度,判断筋骨损伤程度),二是关节活动度精准评估仪(能测关节屈伸角度,应对筋骨痹症)。可刚拿出骨密度测试仪,就发现探头被咸湿水汽浸得生锈,屏幕只显示 “探头故障”;再摸关节评估仪,电池仓进了泥水,开机后指针卡在 30 度,连最基础的屈伸角度都定不住 —— 潮湿环境的 “盐蚀 + 水浸”,让仪器成了 “锈住的哑巴”,这是阿禾行医以来遇到的最棘手的仪器损坏类型。
“这…… 这咋整?没仪器咋知道孩子筋骨伤得多重?” 阿潮蹲在炕边,手都在抖,眼泪混着脸上的盐霜往下淌。潮汐镇的病本就邪门,潮水带来的湿寒会渗进筋骨,白天的咸湿汽伤皮肤,夜里的凉风吹凝关节,三者缠在一起形成 “潮汐湿寒筋骨痹”—— 伤皮肤、伤关节、更伤筋骨,往年镇里的老郎中遇到这种病,只能靠 “潮汐祭” 的 “潮浸祭” 祈求平安,可去年祭典后,还是有两个孩子落了腿疾。
屋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个穿深蓝长袍的老人拄着珊瑚杖走进来,杖头雕着潮汐神像,是镇里的祭官汐伯。汐伯的袍角沾着泥和海草,手里还捧着个装着滩涂泥水的陶罐:“是潮汐神发怒了!阿汐昨天在滩涂惊了神蛤,得用‘潮浸祭’—— 把孩子放在退潮后的滩涂里浸半刻钟,让潮水带走湿邪,神怒消了,筋骨才能松!去年阿海家的娃没浸,现在走路还一瘸一拐!”
阿禾猛地抬头,指尖还停在药箱的锈迹仪器上,心里却没乱 —— 从风雷镇的电磁干扰到现在的盐蚀故障,他早练就了 “以手代仪、以俗为桥” 的本事。他先俯身轻按阿汐的膝盖,从髌骨摸到胫骨,能感觉到骨骼边缘的轻微凸起,按压时阿汐疼得直抽气:“是筋骨粘连!湿寒把肌腱和骨骼粘在了一起!” 再让阿潮扶着阿汐试着屈膝,膝盖最多只能弯到 45 度,比正常孩子的 90 度少了一半:“关节活动度只有 50%!筋骨损伤中度!” 最后看她的皮肤,按下去的坑半分钟才回弹,皮肤表面还泛着盐霜:“中度湿浸脱水!盐霜是湿邪外溢的症候!”
“汐伯!潮浸会毁了阿汐的腿!” 阿禾的声音带着坚定,却没硬顶,“滩涂的泥水比屋里还冷,盐霜会加重筋骨粘连,就像把粘住的渔网泡在冰水里,只会越粘越紧!潮汐神让潮水涨落是教咱们顺时作息,不是让咱们用冷水害孩子!” 周围的村民挤在门口,分成两派:戴斗笠的老渔民附合汐伯:“老规矩不能破!没潮浸祭,潮汐神会收走渔获!” 几个年轻媳妇却小声说:“听说这大夫在风雷镇救了阿雷,他懂筋骨的病!” 镇东的老郎中 —— 去年从霜雪镇探亲回来的阿霜,突然开口:“俺在霜雪镇见过他用暖石通筋骨,比潮浸管用!”
汐伯盯着阿汐弯不了的膝盖,手指紧紧攥着珊瑚杖,指节都泛了白。半晌,他重重叹了口气:“给你一个半时辰,要是阿汐能弯到 60 度,就不搞潮浸;要是不行,必须按规矩来!”
阿禾松了口气,转头对阿潮说:“快!去采潮汐藤 —— 要长在潮线以上的,藤皮带红纹的;再割海艾 —— 滩涂边晒干的,叶子带白绒的;还有海盐块,你家晒的粗盐就行!” 阿潮连滚带爬地跑出去,没一会儿就抱着一堆东西回来:潮汐藤红纹泛光,沾着淡咸的水汽;海艾白绒蓬松,带着海腥香;海盐块粗粝雪白,是刚晒好的新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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