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泽镇的空气是泡在水里的 —— 阿禾清晨抵达时,湖雾裹着芦苇的清香漫过镇口,踩在湖边的青石板上,鞋底能沾起一层湿滑的青苔;正午雾散,毒辣的日头晒得湖水发烫,湿热气像蒸笼似的裹住身子,没走几步就汗透了羊皮袄;到了黄昏,凉风从湖心吹过来,却带不走骨子里的湿,反而让未干的汗凝成冷意,连指尖都泛着潮。他解开沾着岩漠沙尘的袄子,怀里的《古法新用手记》被湖湿水汽浸得发软,纸页上岩漠镇贴的沙棘叶标本旁,新画的菱角叶图案还沾着墨痕,被潮气晕出一圈淡绿痕。
“大夫!快跟俺走!俺家阿湖快吐得脱相了!” 个穿靛蓝短打的后生踩着青苔冲过来,裤脚卷到膝盖,腿上沾着湖泥和芦苇絮,手里攥着一把带根的菱角。后生叫阿泽,是湖泽镇的渔民,他家的阿湖刚六岁,昨天跟着他在湖里采菱角,夜里就又吐又泻,今天一早肚子肿得像鼓,连站都站不稳,关节还泛着红,像被热水烫过。
阿禾跟着阿泽往镇南跑,脚下的青苔滑得厉害,好几次他都得扶住路边的芦苇杆才没摔进湖里。阿泽家的渔屋架在湖边的木桩上,屋底的木板缝里渗着湖水,阿湖躺在铺着晒干芦苇的木炕上,脸色蜡黄得像枯菱角叶,嘴唇泛着淡紫,肚子胀得发亮,每吐一次都要蜷成一团哭:“爹…… 肚疼…… 想吐……” 更吓人的是他的脚踝,又红又肿,按下去陷坑半天弹不回来,连脚趾都动不了 —— 湿热气裹着湖水邪,把胃肠和关节缠成了一团。
阿禾赶紧弯腰掏药箱 —— 他特意为湖泽镇备了两样关键仪器:一是便携式胃肠功能简易检测仪(能测肠鸣音频率,判断胃肠蠕动情况),二是湿热环境关节评估仪(能测关节炎症程度,应对湿热痹)。可刚拿出胃肠功能仪,屏幕就蒙上一层水雾,按了半天只显示 “湿度超标”;再摸关节评估仪,探头里进了湖湿水汽,开机后指针在 “轻度” 和 “重度” 之间乱跳,根本没法定症!湖湿 + 水汽的 “双重侵蚀”,让仪器成了 “雾蒙的哑巴”,这是阿禾行医以来遇到的最棘手的湿热环境故障。
“这…… 这咋整?仪器都看不清楚了,咋知道孩子胃肠伤得多重?” 阿泽蹲在炕边,手都在抖,眼泪混着脸上的汗珠往下淌。湖泽镇的病本就邪门,湖湿的水汽会渗进胃肠,引发呕吐腹泻;正午的湿热会凝在关节,造成红肿;湖里的腐叶杂质还会堵气血,三者缠在一起形成 “湖泽湿热气血痹”—— 伤胃肠、伤关节、伤气血还伤皮肤,往年镇里的老郎中遇到这种病,只能靠 “湖泽祭” 的 “投湖祭” 祈求平安,可去年祭典后,还是有两个孩子落了慢性腹泻的毛病。
屋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个穿深绿长袍的老人拄着芦苇杆杖走进来,杖头雕着湖神像,是镇里的祭官湖伯。湖伯的袍角沾着湖泥和水藻,手里还捧着个装着湖水的陶碗:“是湖神发怒了!阿湖昨天采菱角时惊了神菱,得用‘投湖祭’—— 把孩子放进湖心的神水里浸半刻钟,让湖神收走湿邪,神怒消了,胃肠才能好!去年阿菱家的娃没浸,现在还天天拉肚子!”
阿禾猛地抬头,指尖还停在药箱的雾蒙仪器上,心里却没乱 —— 从岩漠镇的干热损毁到现在的湖湿干扰,他早练就了 “以手代仪、以俗解争” 的本事。他先俯身贴在阿湖的肚子上,听肠鸣音:“每分钟只有两次,正常孩子得五到八次,是胃肠蠕动严重减慢!” 再用拇指捏阿湖的大腿皮肤,按下去陷坑三秒才回弹:“中度脱水!再吐下去会成重度!” 最后让阿泽扶着阿湖试着屈膝,膝盖只能弯到 30 度,一按就疼得哭:“关节炎症重度!湿热已经渗到筋骨里了!”
“湖伯!投湖会害死阿湖!” 阿禾的声音带着坚定,却没硬顶,“他现在中度脱水,湖里的冷水会让血管痉挛,胃肠彻底停摆;关节已经肿得发亮,冷水会让湿邪钻得更深,像把泡软的木头扔进冰水里,只会烂得更快!湖神让湖里长菱角、生芦苇,是教咱们用这些东西治病,不是让咱们用湖水害孩子!” 周围的村民挤在渔屋门口,分成两派:戴斗笠的老渔民附合湖伯:“老规矩不能破!没投湖祭,湖神会收走渔获!” 几个年轻媳妇却小声说:“听说这大夫在岩漠镇救了阿岩,他懂胃肠的病!” 镇东的老郎中 —— 去年从潮汐镇探亲回来的阿潮,突然开口:“俺在潮汐镇见过他用菱角壳煮水调胃肠,比投湖管用!”
湖伯盯着阿湖肿得发亮的肚子,手指紧紧攥着陶碗,指节都泛了白。半晌,他重重叹了口气:“给你一个半时辰,要是阿湖不吐了,能弯膝盖,就不搞投湖;要是不行,必须按规矩来!”
阿禾松了口气,转头对阿泽说:“快!去采新鲜菱角 —— 要带壳的,刚从湖里捞的;再割芦苇根 —— 要湖边的,带着须根的;还有生姜,你家窖里藏的生姜还有吗?” 阿泽连滚带爬地跑出去,没一会儿就抱着一堆东西回来:菱角壳青黑带刺,沾着湖水珠;芦苇根白嫩带须,带着清甜味;生姜是去年窖藏的,皮发黄,肉紧实,还带着点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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