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镇的空气是泡在腐草里的 —— 阿禾清晨抵达时,浓雾裹着腐殖质的腥气漫过镇口,踩在沼泽边缘的青石板上,鞋底能沾起一层黑褐色的泥,没走两步就被潮气裹得发闷;正午雾散,干风突然从沼泽深处刮来,卷着枯草碎屑打在脸上,像细砂纸磨得生疼,刚沾在身上的潮气瞬间被抽干,皮肤发紧得像绷了层布;到了黄昏,浓雾又卷土重来,干风的余劲混着潮气,在皮肤上凝成冷意,连马车上的木辕都结着层薄薄的黑霉。他把雪山镇送的羊毛毡裹在羊皮袄外,怀里的《古法新用手记》被湿干交替的空气浸得半脆半软,纸页上河谷镇贴的谷芽标本旁,新画的沼泽菱角图案还沾着墨痕,被干风扫出一圈淡白痕。
“大夫!快跟俺走!俺家阿沼快拉得脱相了!” 个穿黑布短打的后生踩着青石板冲过来,裤脚卷到膝盖,腿上沾着黑泥和枯草,手里攥着一把带根的沼泽菱角。后生叫阿泽,是沼泽镇的采菱人,他家的阿沼刚六岁,昨天跟着他在沼泽采菱角,白天淋了雾潮气,夜里又遭了干风,今天一早就又拉又吐,关节肿得像小馒头,皮肤一半沾着黑泥、一半干得裂出血纹,连站都站不稳。
阿禾跟着阿泽往镇里跑,脚下的路一会儿是滑腻的青石板,一会儿是垫着枯草的沼泽地,好几次他都得扶住路边的芦苇杆才没摔进沼泽。阿泽家的木屋搭在沼泽边缘的高地上,地面铺着晒干的芦苇,阿沼躺在铺着芦苇绒的土炕上,脸色蜡黄得像枯菱角叶,嘴唇泛着淡紫,每拉一次都要蜷成一团哭:“爹…… 肚疼…… 腿也疼……” 更吓人的是他的手心,按下去没有半点回弹,指甲泛着淡白,连血管都看不清楚 —— 沼泽的寒湿伤了胃肠,干风的燥气耗了气血,两者缠成了 “寒湿干风复合痹”,连肠道都跟着乱了套。
阿禾赶紧弯腰掏药箱 —— 他特意为沼泽镇备了两样关键仪器:一是便携式电解质平衡仪(能测钠钾离子浓度,判断腹泻引发的电解质紊乱程度),二是肠道菌群检测试纸(能快速判断肠道菌群失衡情况)。可刚拿出电解质平衡仪,就发现探头被沼泽的黑泥糊住,屏幕只显示 “探头污染”;再摸菌群检测试纸,包装被潮气浸得发软,试纸全变成了黑褐色,根本没法显色!沼泽水汽 + 腐殖质腐蚀的 “双重破坏”,让这两样应对胃肠问题的仪器成了 “废纸片”,这是阿禾行医以来遇到的最棘手的胃肠类仪器故障。
“这…… 这咋整?仪器都废了,咋知道孩子缺啥?” 阿泽蹲在炕边,手都在抖,眼泪混着脸上的黑泥往下淌。沼泽镇的病本就邪门,白天的沼泽潮气会渗进胃肠,引发腹泻呕吐;夜里的干风会耗气血、凝关节,造成红肿干裂;两者交替还会打乱肠道菌群,形成 “沼泽寒湿干风复合痹”—— 伤胃肠、伤关节、伤皮肤还伤气血,往年镇里的老采菱人遇到这种病,只能靠 “沼泽祭” 的 “沉草祭” 祈求平安,可去年祭典后,还是有两个孩子落了慢性肠炎的毛病。
屋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个穿深褐长袍的老人拄着芦苇杖走进来,杖头雕着沼泽神像,是镇里的祭官沼伯。沼伯的袍角沾着黑泥和枯草,手里还捧着个装着沼泽黑泥的陶罐:“是沼泽神发怒了!阿沼昨天采菱角时惊了神菱,得用‘沉草祭’—— 把孩子放进沼泽边的枯草堆里埋半刻钟,让神泥带走湿邪,神草吸走燥气,神怒消了,胃肠才能好!去年阿菱家的娃没埋,现在还天天拉肚子!”
阿禾猛地抬头,指尖还停在药箱的黑霉试纸上,心里却没乱 —— 从雪山镇的低温报废到现在的腐泥污染,他早练就了 “以手代仪、以俗解争” 的本事。他先俯身摸阿沼的脉搏,指尖能感觉到脉搏细得像干芦苇,跳得又快又弱,每分钟能到 120 次:“心率过快!气血被湿干两邪耗空了!” 再用拇指捏阿沼的大腿皮肤,按下去的坑半分钟才回弹,皮肤表面又干又凉:“中度脱水 + 电解质紊乱!再拉下去会成休克!” 接着闻阿沼的粪便,带着腐草的腥气,不是正常的酸臭味:“肠道菌群严重失衡!寒湿和干风打乱了胃肠里的‘苗’!” 最后让阿泽扶着阿沼试着屈膝,膝盖只能弯到 30 度,一按就疼得抽气:“关节炎症中毒!湿邪凝在筋骨里,干风又把湿邪裹住了!”
“沼伯!沉草会害死阿沼!” 阿禾的声音带着坚定,却没硬顶,“他现在中度脱水,枯草堆里的腐泥会吸走他身上最后一点水分,像把快干的菱角再埋进黑泥;肠道已经乱了套,腐草的腥气会让菌群更乱,像给生了虫的庄稼再撒霉种;最要命的是关节,寒湿裹着干风,再埋进草堆,只会肿得更厉害!沼泽神让沼泽长菱角、生芦苇,是教咱们用这些东西治病,不是让咱们用黑泥害孩子!”
周围的村民挤在木屋门口,分成两派:戴斗笠的老采菱人附和沼伯:“老规矩不能破!没沉草祭,沼泽神会让菱角烂在水里!” 几个年轻媳妇却小声说:“听说这大夫在雪山镇救了阿冰,他懂胃肠的病!” 镇东的老采菱人 —— 去年从河谷镇探亲回来的阿谷,突然开口:“俺在河谷镇见过他用谷芽煮水调胃肠,比沉草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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